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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叶王】昨日之阱 - 番外：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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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接到王杰希传来的讯息，听说他要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来探望，那是王杰希离开R城四个月后了。
当时的事，他从自己那个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孪生哥哥那里听了。他回忆起每年归家时见到的王杰希，他的家庭教师，他父亲的左膀右臂，他无血缘的义兄，竟从未见过那人休息度假的样子。王杰希是闲不住的，始终背负着某种他似懂非懂的责任步履不停地往前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主动远离工作去体验人生，叶秋不由得对叶修钦佩起来。
能让王杰希改变的，还会有谁呢？
但在电话里，向来无所顾忌的混账哥哥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隔着数千公里的大洋都能想象得出他眉心微蹙咬着烟蒂的样子。
“你怕他不回来？”叶秋随口一猜。
“那倒不至于。我怕他糊里糊涂地出去，又不清不楚地回来。”
叶秋花了几秒钟揣摩这话里藏着的意思——这已经是他同叶修讲话的习惯了——随后笑了：“哥，你们七年不见，你回家之后，他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才出门几天，你这就慌了？”
电话那头的人吐了口烟：“你是不知道王杰希有多顽固。他待我如何，你都看出来了，他自己却想不明白，你说我能不担心么。”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那就听我一句——他和你不一样，心里没那么多你侬我侬的儿女情长，想把你装进去，就得把旁的事给请出来。现在的他就和当年的你是一样的，你花了七年时间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也一样需要时间去发掘自己的内心。你给他一些时间吧，这样对他才公平。”
当哥哥的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那就听你的。哪天他要是去看你了，你可得替哥好好照顾他。”
叶秋哼了一声：“你是我哥，他也是我哥，我跟他比跟你还亲呢，可轮不到你来叮嘱我这些。”
没想到真就被叶修说中了。
叶秋站在机场出关口对面，一边在人流中寻找王杰希，一边在心里嘀咕，这见了面该说些什么，该如何相处？可人群中迟迟没有熟悉的身影，他嘀咕了一阵也就释然了：还像以前一样就好，王杰希和叶修之间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王杰希是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这时候有人绕到他背后，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秋。”
叶秋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王杰希穿一件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衫和一条卡其色短裤，墨镜顶在头顶，手上拖一只轻巧的登机箱，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杰、杰希哥……噗。”他到底没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
王杰希似乎也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梁：“没这么夸张吧，不都这么穿吗？”
话是没错。
“只是有点不习惯，”叶秋摆摆手，带着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不说这个，路上顺利吗？”
王杰希平淡地点头：“都好。”
记忆中在自己成年之前，曾有过一段安稳的时光。
那时候叶修还没离家出走，叶秋在国外念中学，暑假格外的长，常常能在家里住上一两个月。虽然从青春期开始叶修就与父亲相处不睦，但每当叶秋回来的时候，装也能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来。因而王杰希有一回私下里对叶秋说，你就是这个家里的调和剂。
早在叶修自己还没发觉的时候，叶秋就隐隐约约嗅出了味道。那个混账哥哥脾气挺大，不光是对父亲，对着王杰希也像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抗情绪，眼珠子时常黏在他的后脑勺上，但当事双方似乎都对此毫无知觉。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情呢？彼时叶秋也说不上来，只是作为旁观者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这份不着边际的执念终于在某一日蜕蛹成蝶。
如今王杰希只身一人住进了他的房子，这感觉好像少年时代的画面重演。叶秋在第二天早晨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闻到厨房传来蛋炒饭和咖啡的香气，恍惚地想起父亲，不由得鼻子发酸。
“早啊，杰希哥，”他把那些酸涩的念头藏起来，同王杰希打过招呼，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好久没吃过你做的早饭了，还挺怀念的。”
王杰希系着墨绿色的围裙，单手举起锅把喷香的蛋炒饭倒进碗里。
“我闲着也是闲着，看你冰箱里只有这些，就随便炒了。今天不用去实验室吗？”
叶秋打了个哈欠，“请了几天假，陪你在附近转转，等你对这边熟悉了我再去——啊，对了，你这次不会很快就走吧？”
王杰希端着两只碗走过来。
“我也不知道，”他在叶秋对面坐下，“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你这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站。”
叶秋拿起筷子，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
这里是最后一站，那么在这之后就该回到叶家。但王杰希心里还有没解开的结，于是这归家的门槛就成了他一时间不想迈过去的坎儿。
“我这儿住着可好了，房子够大，也没有外人。”他笑着扒拉碗里的蛋炒饭，“R城就快入冬了，回去做什么，不如在我这儿享受阳光沙滩热带风情。改天带你见见我女朋友，她住在另一个城市，开车过来一个多小时。”
王杰希端起咖啡杯，应了一声“好”。叶秋是他看着长大的，叶祯顾不上照应这个身居海外的二儿子的时候，还是王杰希帮忙远程打点了许多事，所以如今他也不与叶秋生分。
他们兄弟生着同一副面孔，可皮囊下截然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王杰希在叶秋这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也不尽然都住在叶秋家里，中间有一半时间王杰希自己出去旅行，叶秋趁机打电话回家和叶修通气，把平日里的事都说了。
“他看上去真的是来休假的，成天手机都懒得看一眼，无所事事也乐在其中。哎，我的亲哥，家里的事是不是特别忙，所以他才想出来休息啊？”
叶修那边嘬了一口香烟：“你以为呢？现在这些事全落在我头上了，累也要累得半死，你可快点把老王给哥还回来吧。”
“这事儿我们说了可不算。”叶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句你不爱听的，他出门这几个月，你都快害相思病了，可我瞧着他好像有你没你都过得挺好，说到底还是你魅力不行啊。”
“嘿！你哪边的啊？”
“哪边都不是，我就希望你俩各自都好好的，别让我这个局外人瞎操心。”
叶秋撂了电话，嗓子里搁了另一句话没说——王杰希自从到了这里，对叶修绝口不提，可这心里的事越是憋着不说，就说明越是在意。
他安心等着王杰希放下防备坦然面对的那一天。
那一天并不算远。王杰希从外头回来，给叶秋带了些礼物，还有一瓶年份酒。叶秋笑笑说这我可喝不来，王杰希耸了耸肩，说那你陪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叶祯的酒量平平，到了叶修叶秋兄弟这里，几乎到了沾酒即倒的地步。从前有什么需要在酒桌上相谈的场合，都是王杰希替叶祯挡着，几年下来竟然练就了海量，这么一瓶红酒绰绰有余。
叶秋陪他在屋外的小露台上坐着，自己喝着茶水。王杰希先是问起这些年他在海外生活的种种，闲话家常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叶秋直觉王杰希有些话想说，于是打起精神奉陪到底，直到后半夜，王杰希这才提起了叶祯遇害的事。
事情的具体经过，叶秋从叶修那里是打听不到的。当哥哥的好像生怕说多一句都会连累他似的，只大致告知一个结果，反而是王杰希对分寸拿捏得很好，将前因后果隐去一些不该说的，都同叶秋讲了个清楚，一路听得他心惊肉跳，时时摸着自己的小心肝想，这也就是叶修——
这也就是叶修，才想得出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这是一场没有筹码的赌博，全靠性命搏出一条生路。
叶秋想起自己上一次偷偷回R城祭拜父亲时，王杰希在叶祯坟前说的话。
——你不该小看你哥哥。
直到此时叶秋才明白，当初自己听闻噩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所下的决心没有任何意义。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那个世界，这不是父亲决定的，而是个性使然。叶祯选择叶修作为继承人，福兮祸兮，对当事人来说拆解不清，但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而叶秋自己的路不在那里。
他抬眼去看王杰希的神色。这个男人在叙述时依然是一张平淡的脸，只是提起叶修的名字，尾音连同眼睫一道黯然下坠，像是隐于雾气背后的星子。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但从海上吹来的薄雾将这个海滨小城笼罩在朦胧中。从院子往东看是一片开阔低地，平日里常能看到远处的海上日出，今天却只有雾蒙蒙的一片。说不清天色是从何时亮起来的，只是回过神来，原本只能靠电灯照明的小露台，已经能清楚地看见王杰希眼角的细纹。
他想，差不多是时候了。
王杰希讲完了整个故事，对自己外出度假的原因只字不提。一瓶酒喝到最末，兴味索然又了无醉意。他目光向东面飘一飘，眉心微蹙，像是在为没能看到日出而惋惜。
叶秋沉下嗓音：“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王杰希点一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当着父亲九泉下的面，你对我说过，除了我哥之外，没有人能和你在这条路上一起走下去。”叶秋盯住他的眼睛，“你那时候说得笃定，让我都不得不相信，可为什么现在又动摇了？”
王杰希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旋即将眼神避开，轻轻吐了口气。
“我并没有动摇，只是渐渐明白，我所想的和叶修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这中间的差距我不知道要如何弥合，所以才决定一个人出来走走。”
叶秋摇摇头：“可在我看来，你们想要的都是殊途同归。你相信他是唯一能陪你将这条路走到底的人，而他也不过是希望能和你共度余生而已，有什么不同呢？”
王杰希怔了怔，叶秋一看就懂了。
“杰希哥你知道么，我喜欢上我女朋友的时候，心里紧张得要死，躲了她好些时候，她误以为我很讨厌她，后来我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她追到手。”他低下头笑笑，“就算是我那个混账哥哥，说不定也有过胆怯的时候，只是不想在你面前示弱，故意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毕竟我们都无法战胜自己所爱的人，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他把冷掉的茶喝完，站起身来。王杰希的视线追随着他，眼底的雾气和天边的雾气一道，随着日出而渐渐淡了。
叶秋从他手边收走红酒杯。
“天亮了，要去休息一下吗？”
王杰希平静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一旁。
在逐渐消散的晨雾中，朦胧的白光并不多么耀眼，但太阳终究升起来了。
叶秋收拾好东西，而王杰希一直沉默地注视着，直到雾气彻底消散，天色重回晴朗。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此时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而是我哥就好了？”
王杰希双手扶着膝盖起身，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不，我只是在想，打扰你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突然很想念他。
END
下接【尾声】
这大概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番外。
关于叶王十年后生活的故事正在写了，写完就可以搞本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