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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高手/双花】床头床尾(END)

意识到520了,没有可以表白的对象,但有一篇去年这个时节写的文,收在狂剑中心本《蚀》里,七千字混更。

BGM:陈奕迅《床头床尾》


致爱情。

 

两夫妇怎相对

暴雨横过后变细水

再蒸发变轻烟一缕

幻化云雨在被窝里

——《床头床尾》

 

 

1、

荣耀停服那天是个周五。

初夏的K市傍晚还算凉爽,孙哲平下班回到家,把路虎停在门口,拧动钥匙打开门。从门缝里传来“汪汪”两声叫唤,很快一只德国牧羊犬就从屋里叼着拖鞋小跑着迎上来,纯良的眼里带着喜悦和兴奋。

“猎寻乖。”孙哲平从德牧嘴里拿过拖鞋,猎寻凑过来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圈。从客厅旁边的洗手间里传出花洒的水声、小猫的哀嚎声和张佳乐的喊声。

“不许动,听话——嗷!爪子收回去!乖乖洗干净了给你吃罐头!”

孙哲平在门上敲了敲:“我回来了。你怎么又捡了只猫?”

门里的猫一直嘶叫不停,张佳乐气喘吁吁地喊了句“已经洗出三盆跳蚤了”就不再理他。

——葬花死掉的时候你明明哭得一塌糊涂说再也不养猫了。

孙哲平把这句话咽回肚里,拍拍猎寻的头带它出去遛弯。德牧一脸忠厚老实地吐着舌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在小区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猎寻已经不再需要拴链子,孙哲平走到哪它就跟到哪,见到别的狗也不吵不嚷。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猎寻也是一只老狗了,十四岁,虽然身体健康但毕竟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每天遛弯的时候也很少见它放开了猛跑。

若干年前孙哲平每天带着猎寻在河边晨跑,回来洗澡时张佳乐还抱着胖乎乎的葬花赖在床上。这时候他会把葬花拎起来丢到猎寻背上,然后带着满身的潮湿亲吻张佳乐的面颊,让他双手吊着自己的脖子坐起来,再把衣服一件一件丢到他头上,呼吸的空气都带着甜腻的香。

那时候他们三十岁,退役之后的事业刚刚起步,在K市买了一套别墅住在一起,养了一只叫葬花的土猫和一条叫猎寻的狼狗。

如今他们还住在这里。十三斤重的葬花两年前肾衰竭死了,他们开车出城把它埋在山里。一路上张佳乐很沉默,在半山腰转了很久才挑中一块地方把葬花安顿了。猎寻蹲在小小的坟包上呜呜咽咽地小声叫着,怎么都不明白它的老伙伴再不会醒来,执着地低着头用鼻子嗅来嗅去。孙哲平喊不走它,只好把它抱回车里。猎寻将近三十公斤的体重让他感到吃力,原来自己也老了,肌肉开始松弛,脊柱不再挺拔如少年。

其实张佳乐也老了,桃花眼略略下垂,开始抱怨头发掉得凶,几年前也把辫子剪掉留了短发。

以前都浑然不觉,直到两人先后都瞧不清报纸上的字,眼镜店的验光师说要配老花镜,才恍然自己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我们也挥霍过青春啊。”张佳乐戴上老花镜,半是感慨半是调侃地说,“当年还以为自己是不老的少年。”

孙哲平想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个蹲在网吧里划着米线吃着泡鸡脚、操着一口西南口音在竞技场上大杀四方的大男孩是你,如今这个独当一面、远近闻名的花店老板也是你。

但时间不为任何人停留,浓墨重彩的青春终会在漫长的时光里褪色,就连那些甜蜜的张扬的轰轰烈烈的山崩海啸般的爱情,也会有风平浪静的一天。

 

遛了一大圈回到家里,张佳乐还在厕所里给洗干净的小猫吹干。猫总算是不叫了,孙哲平也没去凑热闹,转去厨房准备晚饭。

猎寻趴在厨房的地砖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猎寻与他亲一些,而葬花喜欢粘着张佳乐。或许当初是张佳乐把脏兮兮的流浪猫捡回家,又是孙哲平从收容所挑中了瘦巴巴的德牧,第一眼都认作了主人,将初恋坚守到生命的最后一日。

他从冰箱里取出鸡翅来,转身的时候猎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冲他眨巴,好像在问:你的初恋是谁汪?

“你知道吗,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蹲下来,拿鸡翅在猎寻鼻子前晃了晃,无视它可怜兮兮的眼神,把鸡翅丢进微波炉解冻。

他和张佳乐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七年之痒轮回三遍。照这个算法,如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当初相爱时的曾孙子辈,而张佳乐依然是他的初恋。

前不久在职业选手群里——如今这个群已经全部被退役人员占领——好些人在抱怨婚姻生活乏善可陈如同嚼蜡,激情退了热情散了,老夫老妻却还为了柴米油盐的琐事磕磕绊绊争吵不休。从前一周几次的夫妻生活退化到几周一次,从来关着灯,做完之后拉上被子就睡,柔情蜜意都随青春而去。

当时他扫了一眼也没吱声,谁知叶修嘀嘀嘀敲过来,说你俩现在多久一次一次多久啊,说出来传播下正能量。

可他长久地沉默,叶修在那头等得烦了,发了个窗口抖动,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不记得了。”他随手敲回去,叶修飞快地回了一串省略号。

他想说这是真的,我不记得了,或许两周,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小时,或许一个半小时。如今他们分睡两床被子两个枕头,可床还是那么大,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好远,有时他伸出手去,都只能摸到张佳乐干燥的发尾。

他们也曾为了琐碎的事情争论,哪怕彼此都知道这毫无意义,还屡屡吓得葬花钻到枕头后面,而猎寻带着一副悲天悯人又焦虑担忧的表情趴在地板上看着他们。而许多年后曾经峥嵘的青年也被彼此打磨得圆滑了,变得如钥匙和锁,彼此匹配彼此契合,就连争吵都变得罕有。

当年买下这幢别墅时,大概谁也没想到生活会是这样。

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或许还是年轻时把爱情想得太过天真了。

 

张佳乐从厕所出来,袖口高高挽起,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他钻进厨房拉开冰柜在里面翻找,随口问:“今天吃什么?”

孙哲平指着食材让他看。

张佳乐点点头,拿出一根冰棍,三两下撕开包装,“我把新来的小家伙关在厕所隔离,你要用厕所就去二楼。”

“好,”他把莴笋横在案板上,抓起片刀比划了一下,“你怎么又想养猫了?”

张佳乐闷了几秒,低声说:“因为小花死了,”再低头看看脚边卧着的德牧,“小寻也是老寻了,”又盯着孙哲平切菜的手,“我们都是老男人了,”然后把冰棍送到对方嘴边,“来个新面孔也不错。”

孙哲平望着他愣了愣神,他指着案板叫起来:“刀!小心手!”

“嗯。”孙哲平重新低下头。

芒果味。

口味倒是始终如一。

 

张佳乐把饭菜端上桌,孙哲平抽空去厕所看了一眼。半岁大的小猫畏缩地躲在角落里,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幼猫罐头。猎寻从门缝里探头探脑,被主人拦着不让进去。

“打算叫它什么?”孙哲平扭过头问。

“小花啊。”张佳乐毫不迟疑。

“又是小花?”孙哲平又看了一眼,“明明是只黑猫。”不过肚皮和爪子是白色的,好听点叫做乌云盖雪。

“不是花猫的花,是葬花的花,葬花二世。为了区别,就叫小二花吧。”

孙哲平摇摇头,突然想起来:“荣耀今天停服了。”

张佳乐坐在桌边上,盛汤的手顿了顿,“嗯……我知道。”

“上一次上线是什么时候?”孙哲平也坐下来,夹了个鸡翅。猎寻蹲在他脚边眼巴巴地流着口水,他假装没看见。

“好像是上个月?最近店里比较忙。”

孙哲平吃着菜,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张佳乐。作为职业选手退役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或许当初谁都没设想过这一天,曾经叱咤风云站在荣耀巅峰的人们如今都不必再用墨镜和围巾伪装自己,在人群中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而时代悄无声息地画下句点,他们则要继续向前。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往昔岁月的荣光,比如他们从相识到相爱一路磕磕绊绊走到现在,比如他们的第一对戒指第一只猫,比如张佳乐自作主张买下这栋别墅时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但张佳乐埋头吃饭,视线始终保持在斜向下四十五度,遮掩住心底的感慨和唏嘘。鸡翅烧得很香,他啃到只剩光溜溜的骨头。

然后收拾好碗筷,分工打扫洗衣,一起看了部电影。没什么特别的兴味,中间张佳乐枕在他腿上睡着了,他虚握着张佳乐的手,电影里的主人公于枪林弹雨中拯救世界,而张佳乐呼吸安稳均匀。

屋子里关了灯,只有荧幕上闪烁的光投在两人身上。孙哲平低头看着爱人熟睡的脸,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过彼此,因而那些细纹和白发都带着几分陌生。

然而夜深人静中时间凝滞不前,年轻的幻影从记忆中浮现,依附于中年人的躯壳上。

家庭影院的音响效果很好,剧烈的爆炸声中张佳乐睫毛微颤睁开眼睛,扭头往屏幕的方向看了看,男女主人公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生离死别。他笑了两声,捏捏孙哲平的手指:“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

孙哲平看着他从自己腿上爬起来,随手抓了抓头发,“不是坟墓,”他勾过张佳乐的脖子亲吻他的额头,“是归宿。”

 

2、

在他们成为彼此的归宿之前,所凭借的并非只有运气,所经历的也并非只是快乐。

最接近终点的那一次,两人为了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吵了很久,事态渐渐升级,张佳乐一气之下就拖出行李箱往里丢了几件衣服,把葬花塞进飞机箱,一左一右拎上就走。孙哲平在玄关堵住他,说乐乐你冷静点。

“我就是知道自己冷静不下来……”张佳乐把宠物用的飞机箱放在地上,葬花在里面紧张得喵喵叫,而猎寻围着他们转个不停,“我们分开吧。”

孙哲平沉默,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其实并不算意外,这些天隐约有这样的预感,由张佳乐主动开口甚至让他有一丝释然。

“这房子是你的……”结果开口时他冷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小花不喜欢换环境,你留下,我走。”

“我搬回家去。不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张佳乐的声音却在发抖,是情绪绷得太紧的反应。说不难过是假的,他也不打算掩饰这一点,但彼此也都明白,此时再勉强继续下去也只是折磨。

当他们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时,只觉得爱情甜蜜异常,往后的日子都不愿去想,哪曾料到原来生活在一起会有这么多的摩擦。张佳乐惯于率性而为,而孙哲平素来桀骜不驯,就像两只独行的鹰,可以比翼翱翔,却不能被关在同一个狭窄的笼子里。等到遍体鳞伤毛羽凌乱时都觉得自己累了,就算有再多的让步妥协又如何呢,张佳乐红着两眼说,我不是不爱你,可我现在怀疑这一切的意义。

“那你保重。”

孙哲平凑近了轻吻他颤抖的嘴唇,然后低着头替他开门。

“再见。”

 

那天孙哲平请假在家睡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起来煮了一顿面条。

猎寻满屋子找葬花,发出哀伤的低鸣。他摸摸德牧的头,想对它说葬花已经不在了,却像是不愿承认事实般说不出口。但屋子里到处都是张佳乐的痕迹,墙上挂着百花战队的合影,也有怀抱着小葬花和小猎寻在家门前拍的照片,书架上的每个摆件他都能一一细数来历,他从十七岁以来所有的一切都与张佳乐缠在一起。

——我得离开这里。

整整一个通宵,孙哲平喝光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收拾好自己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猎寻搬到了自己在城里的一处三室两厅的房子。

对一个人一条狗来说这房子过于宽敞了,他带来的行李填不满衣柜,整套房子冷清得让猎寻不安,不停地在各个房间里转着圈,低头嗅着地板上陌生的味道。

把卧室简单打扫过一遍后孙哲平疲惫地躺在床上,头脑放空数着自己的心跳。每分钟九十下,有点快了,他想,并不只是因为熬夜的缘故。

从前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如今就这样发生。他隐约觉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承诺过期许过的白头到老,其实只是彼此没有足够的耐心坚持下去。

猎寻呜咽着跳上床卧在他身旁,把温暖的头枕在他手臂上,这是如今他仅剩的安慰。

 

那之后过了整整一个月,孙哲平没有联络张佳乐。他觉得既然是对方要求分开,那么也该是由对方主动回来。而张佳乐一别之后再无音讯,他偶尔拿起手机对着通讯录发呆,却怎么都按不下拨出键。

直到他接到邹远的电话。

“前辈……”邹远如今已是经验丰富沉着老练的选手,声音还像少年人一样清澈,但情绪不怎么高,尾音里带着一点鼻音,“你和张佳乐前辈分手了?”

当事人却比他更冷静。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已经将过去全部打包封箱,关于张佳乐的一切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心脏的某个角落里,像结痂的伤口般坚硬而狰狞。

“算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前辈把花店关了……”邹远顿了顿,“我在酒吧遇到他。”

这里该有下文的。孙哲平等了一会儿,邹远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突然有些动摇,本以为已经不那么在乎,可听到他的近况时指尖还是微微发麻。他知道邹远在等自己开口询问,可他忽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面对的勇气。

“前辈?”

“我知道了……”孙哲平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但我不愿像这样从别人口中听说他的消息。

他挂断电话,抓起外衣匆忙出门,开车连闯三个红灯,跨越半个城市回到那幢别墅。一路上他心跳如擂鼓,好在踩油门的脚没有发抖。但在最后一个路口他停下来,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没有点火就这么叼着,淡淡的烟草味无法消除心底的紧张,连变灯都没有察觉,被后车狠狠地按了喇叭。

开进小区之后他把车停在路边,二十米外就是别墅门前的小花园,红黄两色的郁金香和虞美人开得正盛,葬花摇着尾巴在花丛里钻进钻出,而张佳乐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背影僵硬如石膏像。

孙哲平又能感觉到那种痛楚了。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灵魂,剥开了丑陋的痂,血肉重新生长在一起。他的脚步不受控制,他放弃了思考和犹豫,他走到花园门口,他看到张佳乐转过身来。

这不是他完美的爱人,亦没有完美的爱情。

可当他重新将对方拥抱入怀,便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所有这些争吵和施与彼此的痛苦,他都甘愿承受。

 

3、

两个星期后,葬花二世已经解除了隔离,很好地适应了新家。猎寻得到了新的伙伴也活泼起来,追着小猫到处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十四岁的老狗。

周末时张佳乐花了不少功夫教它们区分彼此的食盆,而孙哲平则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他盯着来电显示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接听。

“叶局有何贵干?”

叶修在那头笑了一声,“副的。”

“少扯淡。”

“呵,你还是老样子。”叶修略一停顿,是抽了口烟,“我本来是打给张佳乐的,他怎么不接?”

“新捡回来一只猫,忙着呢。叶副局到底是找谁?”

“找你和找他不都一样么。有两个事儿,我得告诉你们一声。”

“得,你现在讲话也带官腔了。”

“想听官腔是吧?好啊满足你。”叶修清了清嗓子,“随着文化产业的发展,城乡居民的娱乐方式日渐丰富,电子竞技游戏领域更是百花齐放,涌现出一大批富有竞争力的游戏产品,其中——”

“你大爷,说人话!”

“荣耀停服了。”

最后这句声音发冷,孙哲平听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又不是什么新闻了,”他压着嗓子说,“之前不是还搞了个纪念副本么。你不是专门来说这个的吧?”

“呼……其实运营商内部出了个单机纪念版,和以前职业选手用的训练软件差不多,保留了大部分经典地图,支持旧的账号卡登录,还可以联机对战。目前这个单机版是作为收藏品限量发售,第一批都是内部订购的,消息刚到各大战队,一般玩家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仗义啊?别憋着了,夸出来呗。”

“……抱歉,有人敲门。”孙哲平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门,穿着红黑两色工作服的快递员拿着一个挺大的包裹让他签收。

“张佳乐先生?”

孙哲平“嗯”了一声,接过笔替他签了,正想着张佳乐是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就在发件人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叶修?”

电话里的声音轻快起来:“哦,这么快就到啦。那你们赶紧试试看吧,不要太感激我。”

孙哲平把手机切到免提放到一边,三两下拆开包装,里面是两套荣耀三十周年单机典藏版礼盒,入手沉甸甸的,除了安装盘之外还有一本未公开的资料设定集。

“看在老伙计的面儿上,这份礼物不错吧?”

“……叶修,”孙哲平把手掌放在盒子上轻轻摩挲,“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

 

张佳乐见到这两套单机版之后,一路飞奔进书房,从抽屉里找出浅花迷人的账号卡,匆匆忙忙地开机。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可孙哲平难得地没有吐槽,搬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旁边,也开始安装游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程序进度条慢吞吞地走着,孙哲平握住张佳乐的手,两人掌心都出了点汗。明明停服才是不久前的事,那时候也只是顺其自然地接受了现实,可眼下却像是变回了离家偷跑去网吧玩荣耀的少年,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

“我第一个号其实是机械师,”张佳乐低声说,“玩了俩月觉得不顺手,就换成了弹药。”

其实孙哲平知道。张佳乐过去那点事儿,他没有不知道的。

“我那会儿为了能玩荣耀,还偷偷去打黑工……”

孙哲平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掌,“这么紧张?”

张佳乐点点头,眼睛发亮,“简直重拾了初恋的感觉。”

孙哲平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给你初恋的感觉。”

 

整个下午,再睡一夏和浅花迷人在一张张熟悉的地图里徘徊不去。在训练和比赛时用过的地图,那些对手与队友都还历历在目,张佳乐提起他们的语调带着那么一点无差别的怀念。而那些他们共同经历或是各自为战的岁月,如今依旧在记忆中闪闪发亮。

天色渐暗时,竞技场上浅花迷人扬手布出一片百花光影,再睡一夏举起重剑在光影中奔跑。他们都不再能够完美地操作角色,对技能的控制和反应速度不复往昔,曾经赛场上的第一弹药和第一狂剑只停留在定格的照片里,而如今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玩家,体会着最初最纯粹的乐趣。

到后来再睡一夏只剩一层血皮,张佳乐下意识地想丢个手雷,但手指略微一僵,就这么错过了时机。再睡一夏抓住空隙贴身上来,开了狂暴向浅花迷人直冲。

浅花迷人站着没有动。技能被取消,他手上只有一把自动手枪,左手不慌不忙地移到枪身上,换下了半满的弹匣。

孙哲平从耳机中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再睡一夏停在浅花迷人面前三个身位格,弹药专家换弹匣的声音和动作熟悉到令人落泪。

下一秒再睡一夏放下了重剑,大步走上去把浅花迷人抱进怀里。

孙哲平摘下张佳乐的耳机拥抱他。

“我们走了这么远……”他扣紧张佳乐的手,弓起身子把头埋在他锁骨上,“有很多次我都以为要到此为止了,幸好那时候没有放手。”

张佳乐双手环在他身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在重温荣耀的短暂时间里他们看到自己年少时的光荣与梦想如不息的星火。它们并非凭依在这款游戏里,也不会藉由这张光盘复生——它们一直存在于灵魂深处,从未消散。

就像他们并肩携手走过的路,曾经的疯狂与苦痛,未来的喜悦与悲伤,年轻时爱得绚烂却又彼此蹉跎,然后陷入平淡的泥沼中老去。

没有完美的爱人,亦没有完美的爱情。每一条路都通向不同的结局,在亿万个结局中只有一个孙哲平与张佳乐相爱到老。曾以为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失去过才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牢牢抓住。

然后把彼此刻进灵魂融入血肉嵌进骨髓,就此不再分离。

 

那天晚上,葬花二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头,而年老的猎寻趴伏在床尾。

他们久违地讲了许多话,交换了很多亲吻,彼此抚摸和拥抱。

临睡前张佳乐迷迷糊糊地靠在孙哲平胸口,说就算是坟墓也没有关系,爱情难道不就是这样吗,就是这么一块狭小的地方,睡着我和你。


END



插图 by  @lee_S椰子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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