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绿墙山

【琅琊榜/蔺苏】不诉（END）

倒时差的时候失眠到文思泉涌，然而天亮之后迅速懵逼了。

在我看来是《小没良心》的后续。

BGM大抵是这首《风月宝鉴》

【请勿转载！！！】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顾夐《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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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晨是冬至那天出生的。是个好日子，生日过后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天更长，虽然未必暖和，但白昼长了总是比较好一些。

小时候他总盼着过生日，总觉得这生日过了，冬天就望得到头。

琅琊山的冬天阴冷，他从小就学会从地窖里偷酒来喝，喝了酒身上暖和。他那位半仙似的老爹或许是没发觉，或许是装作不知道，由着他去。偷酒毕竟不敢贪多，他渐渐觉得不过瘾，有一回便在地窖里喝大了，迷迷糊糊地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被老爷子扛出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喝断了片儿。

老爷子说你就不能修身养性，喝喝茶，看看书？林家那个小殊和你一般年纪，武功和学问都比你做得好，上战场从无败绩，你可不能给我老蔺家丢人。

蔺晨在心里嘀咕，老爹这是和林帅较着劲呢，当初在琅琊山打了三天三夜未分出胜负，如今要在小辈儿身上找回来，没劲。

当年他年纪小，坐在树上啃了三天的桃子，只觉得这一场大战好看得紧，就差一个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编成话本儿，一定是武林中一段精彩绝伦的传奇。

就像后来他和梅长苏，那也该是一段伯牙子期般的佳话。

他连结局都盘算好了。什么江左梅郎琅琊榜首，日后他就把这榜首空着，说梅郎之后无人堪比，博一个“三尺瑶琴为君死”的美谈，好得很。

可惜就连这点奢望都不可如愿。

这世上从没有付出与收获对等的公平，这是蔺晨从小学会的道理。

七岁的时候他从山上捡回一只小狼崽，可爱得不行，又格外亲近他，瞒着老爷子偷偷养在后山的林子里，长大了威风凛凛，在他胳膊上留了个血淋淋的牙印子，跑了。

十四岁的时候他惦记上琅琊阁书库总管家的千金。小姑娘聪明伶俐生得俊俏，平日里老爷子都把她当女儿疼爱，说来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又是教人家写字又是送花送礼，殷勤献得满满，结果青城派首徒奉师命来琅琊阁求教顺便住了几天，姑娘的魂儿就被那小子勾去了。两年之后送亲的事儿还是他一手操办的，心里特别唏嘘。

十九岁的时候他见到了一身白毛的林殊，苦口婆心地劝他放弃碎骨拔毒的想法，好歹留着这条命过完这辈子，结果林殊眼一闭头一昂，选了那条不归路。

待到他二十四岁时从东瀛捡回了那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傻子，悉心调理传他武功心法，结果梅长苏来琅琊阁小住了半个月，小傻子就非要跟着苏哥哥去廊州，他已经彻底认了栽。

小傻子的行囊是他亲手收拾的，甩到小傻子手里，说走吧走吧都走吧，一家子没良心的，就当我一个都没救过。

反正就连他心爱的汗血马驹，在见到梅长苏之后都不肯让他骑了。

说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人心这东西，谁说得准？都是命。

命中注定他养不熟那只小狼崽，娶不到书库总管的掌上明珠，拴不住飞流的小翅膀。

这些都不是他的，也不差那一个人。

梅长苏与他恰好相反。

蔺晨这一生在旁人眼中过得极顺遂，逍遥自在羡煞旁人，而梅长苏简直要把命苦演绎到极致，稍微知情的人都不忍心提。

唯独蔺晨心里有“求不得”三个字，梅长苏却从来求仁得仁。

“我也算幸运了。”梅长苏快死的时候这般说。蔺晨在旁边听着，凉凉哼了一声，喝着从北境牧民帐子里买来的烧刀子，嗓子里火辣辣的，一路烧到胃里。

他知道梅长苏心里有一团不熄的业火，滚烫的，可是暖不了人，离得近些难免烧得遍体鳞伤，而再多的，就什么也盛不下了。

从当年琅琊阁第一面，到如今北境军中守着他气息奄奄，十四年漫长得像个轮回，蔺晨始终知道，梅长苏心里这团火，终会要了他的命。

梅长苏甘之如饴，而他唯有饮鸩止渴。

“你在金陵已经有个牌位了，日后回去怕是说不清，”他还在漫不经心地说，“不如不要埋在金陵了。”

梅长苏面色苍白地侧卧着，脸上却挂着笑：“你连这都替我打算好了？”

“我从来不替你打算，不过是揣摩你的意思罢了。”蔺晨放下酒杯，走到床边握了握他的手，想再切一回脉，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事到如今，再怎么诊，也只是这一口气的事。他不愿，蔺晨也就不勉强，嘟囔一句“手还是这么凉”，把被角掖好便又坐到桌边去。

“还是梅岭吧，你爹不也在那儿么，离这里也不远。”斟酒的手还是稳的，就像他握剑或是行针的时候，从来都是稳的。他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往后也不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挺好。”

“天地为墓，是挺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你麻烦我的事多如牛毛，不差这一件。”蔺晨笑了一声，声线里还是透着凉，“生前事我帮你谋了，身后事我也会替你照看好，你就放心吧。”

他放心。

大概是太过放心了，甚至连一句“我不在了你也会很好”都没有说。

蔺晨其实还挺想听这么一句的。就像他骗着萧景琰哄着穆霓凰，甚至是对着蒙挚飞流，也总是尽力出言安慰，可到自己这里，就只笑着谈谈后事。

——你就不问问我会不会好？

会，一定会，会很好。

他太习惯失去，看得太通透，求而不得，便退而成全。

所以他过得很快乐。

最后梅长苏说，是不是快到冬至了？

在琅琊阁或是江左盟过冬至的时候，总是一起分一盘羊肉馅的饺子和一碗长寿面。

“冬至往后，一天天都会好起来的。”

他望着蔺晨，眼神像要确认什么，语气却异常笃定。

蔺晨说，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饺子，吃长寿面，你可以喝一盅酒，只一盅，不能再多了。

“可是我喜欢喝茶。”

梅长苏笑着说，然后闭上眼。

都说茶越喝越冷，而酒越喝越暖。

梅长苏有一团业火灼心，而蔺晨心里揣着一块暖不透的坚冰。

后来蔺晨偶尔想起，对那小傻子开玩笑说，若是拿我的心换你苏哥哥的心，这段故事一定会不一样。

飞流眨着眼，像是听不明白，又像是明白了一点，轻轻点了点头。

蔺晨大笑着去捏小傻子的脸。

小飞流，陪我喝酒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