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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神意】维也纳平安夜

这种黑到不忍直视的黑历史……有三四年了吧。艾玛好可怕。捂脸。

主CP神意,其余奥洪、亲子分什么的……



 

1915年12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二个年头。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经历了从同盟国到协约国的阵营转变,在被奥匈帝国的军队追着打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敌营的信函。

甚至不需要辨别笔体,从信封的水印装饰、封口处精致考究的火漆和信纸的折叠方式,费里西安诺就知道寄出这封信的人是何方神圣。

于是他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展开了信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小心,只是一想起当年那个人训斥自己的神情,就怕得想要钻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这个名字对幼年的费里西安诺来说无异于恐怖的代名词。除却每日专用的“钢琴时间”,他对这个人充满了恐惧,不过恐惧的另一面,他似乎也像自己的家人一般,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切感。

那么这一次写信来会有什么事呢?如今已经是敌人了啊。

“亲爱的费里西安诺,见字如晤……”

 

“哥哥,哥哥!”

罗马诺·瓦尔加斯的冬日清晨,是被弟弟掀开被子冻醒的。他打着喷嚏忍着小腿抽筋的疼痛给了弟弟一记爆栗,夺回被子准备继续睡。但费里西安诺早有准备,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在哥哥腰间摸索,罗马诺马上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嚷嚷着,不得不清醒过来。

这一招对罗马诺屡试不爽,原因有二:罗马诺怕痒,而且他和费里西安诺一样,都是裸睡。

“你这混蛋到底干什么要来扰老子清梦啊!明明番茄大餐就在眼前了,都怪你老子没吃到!”

费里西安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哥哥你现在就算在回去睡也不可能吃到了呐!”

“你还有脸说!”罗马诺怒视他,开始从一团糟的衣柜里翻找衣服,“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难道同盟国已经打到罗马了?”

“不是啦,你看这个!”费里西安诺把罗德里赫的信函递到哥哥眼前。

“懒得看你说吧。”罗马诺推开他的手继续找衣服。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罗德先生邀请我们去他家过平安夜呢!”

罗马诺“噌”地站了起来:“什么?这是陷阱啊绝对是陷阱!他一定是想把我们骗过去然后抓起来当人质!或者在食物里下毒!或者干脆举着枪等着我们!总之,这是陷阱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诶——”费里西安诺扬起眉,“哥哥你有被害妄想吗?罗德先生不是那种人啦,他说只是想好好聚一聚呢,他还请了别人哦!”

“哼,那个小气鬼怎么舍得搞这种活动?还有谁也这么悲惨啊?”罗马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衣服,开始不慌不忙地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安东尼奥哥哥哟!”费里西安诺笑容满面。

罗马诺手一滑扯下一颗扣子。他愣了一下,然后生气地脱下这件衬衣扔到一边,又开始在衣柜里翻找。

“哥哥你到底去不去?我可是很期待哦!”

“你去打电话找那番茄混蛋确认一下,如果他确实收到邀请要出席,我们就去。”

“好——”

 

平安夜的下午,费里西安诺和罗马诺并排站在维也纳罗德里赫的宅邸门前,身着正式礼服。罗马诺不自在地扯着领结嘟囔抱怨着,而费里西安诺则笑眯眯地拉响了门铃。

“意呆酱!”前来开门的是一身黑色连衣裙的伊丽莎白,一上来就抱住费里西安诺的脖子蹭着他的脸,“欢迎光临!等你们好久了呢!”

“伊莎姐姐好久不见!”费里西安诺也抱住伊丽莎白。罗马诺强忍住怒吼着提醒弟弟“这是敌人啊混蛋”的冲动对她点了点头,眼风开始瞟向屋内。

“好了快点进来吧!罗德正在准备,基尔似乎在帮忙,安东已经到了呢。”

伊莎话音未落,罗马诺已经钻进屋里不见了踪影,费里西安诺前脚踏进玄关,就听见似乎是客厅传来的喧闹声。

仅有两个人就能制造出“喧闹”来的,除了安东尼奥和罗马诺,大约就只有赛迪克和海格力斯了。不过很显然后两者不会出现在罗德里赫家中,因此当费里西安诺看到罗马诺大喊大叫着与抱头鼠窜的安东尼奥上演“绕沙发追逐跑”的时候,只是习以为常地笑了笑,跟着伊丽莎白走到厨房。

“所以说本大爷才不放心你来做饭!”老远就听见一个嚣张的声音,似乎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心平气和平声静气。

“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给我添乱!出去出去!不然今天的啤酒没有你的份!”回应他的是罗德里赫明显开始生气的声音,伴随着厨房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伊丽莎白就在这时冲进厨房一手一个将剑拔弩张差点就要兵刃相见的两人分开,插在中间充当和事佬:“基尔你反正也不会做饭还是出去呆着吧,还有罗德你,我不是说过今天我主厨吗?你只要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我只不过是想做甜点,那个笨蛋先生就跑过来指手画脚乱说话!不是早拜托安东尼奥看好他么?安东尼奥人呢?”

伊莎叹了口气:“听说罗马诺要过来就开始坐立不安……现在更顾不上基尔了。”说着又转向基尔伯特,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说你啊,不如乖乖回楼上写日记?路德也快要回来了,现在没人有空陪你玩……”

“本大爷才不需要人陪我玩!”基尔伯特生气地跺着脚,眼珠一转又看到了一旁的费里西安诺,“咦,这不是小意吗?已经到了啊。”

费里西安诺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罗德里赫一抬眼皮:“哦,那正好,你俩随便去玩点什么吧,基尔你不是挺喜欢费里西安诺的吗?我记得以前你经常逗他玩。”

“本大爷才没那么贪玩!不过,”基尔伯特搭上费里西安诺的肩膀,“难得小意来了,本大爷就陪你叙叙旧吧!”

叙旧!费里西安诺可没有忘记当年自己被“基尔哥哥”欺负的往事。基尔伯特是那种喜欢手感柔软又可爱的东西的家伙,自己下手却没轻没重,可怜那稚嫩幼小的费里西安诺在他粗暴的对待下经历了饱含凄凉的童年,再加上罗德里赫严厉的管教和伊丽莎白误人子弟的学前教育,竟然还能长成如今这么乐天纯真虽然有点胆小但至少积极向上的合格青少年,不得不说是遗传基因与环境因素抗争的决定性胜利。

就在基尔伯特将费里西安诺拐走、留下伊丽莎白和罗德里赫在厨房面面相觑的时候,烤箱又不失时机地爆发出一声异样的声响,罗德里赫确信自己看到妻子的脸色瞬间阴暗了几分。

“我说,罗德……甜点什么的,其实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不是吗?”眼看着烤箱又要变废铁,伊丽莎白说得有气无力。

“这可是平安夜啊,当然要从头盘到甜点一应俱全,这样才符合礼仪,完美无缺。作为主人家我们怎么能如此不周到呢?”

“你啊……平时勤俭节约,到这种时候就钻牛角尖……算了算了,这烤箱算是含恨而终壮志未酬身先死了,就随你吧。不过你之所以邀请大家来,也不是为了酒足饭饱吧?其实步骤是否完备程序是否完美,都不是最重要的啊。”

“嗯……”罗德里赫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头上的玛利亚采尔似乎也有些委顿。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家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济济一堂了呢?

那个孩子,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而伊丽莎白温暖的手就在这时覆了上来:“不要太难为自己,那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更何况我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吗?或许有些事情改变了,但是……”她微笑起来,“有些东西,仍然值得我们相信。”

“是的,我仍然相信。”他点头,露出一点笑意,握住她的手举到唇边轻吻她的手指,“即使历史不会改变、战争仍在继续,但至少我们仍有相信彼此的权力。”

 

“说!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我被罗德里赫追杀了半年多你知道吗?要不是我英勇机智,只怕这会儿早就被关进战俘营房了!”

罗马诺的声音在整个别墅里炸开,而安东尼奥只有无力辩解的份:“不是俺不想去帮你啊罗马诺!但是俺上司——”

“混蛋!扯什么上司,分明就是你对我见死不救!你这番茄混蛋!”说着就东张西望寻觅趁手的武器,无奈罗德里赫和伊丽莎白早有先见之明将家中所有的番茄都事先消耗殆尽了,罗马诺寻觅无果,索性使出自己的必杀绝技头槌攻击,向安东尼奥撞了过去。

安东尼奥被撞了个正着,脚下不稳一跤摔倒,罗马诺无处着力也跟着栽了下去,和安东尼奥叠在一起。

“罗马诺你不要闹了!”安东尼奥一把抱住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气鼓鼓的罗马诺,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如果俺可以的话怎么会对你袖手旁观呢?但是上司他——我们身为国家,不能像平常人那样随心所欲,俺不是都教过你吗?”

罗马诺被他搂在怀里起初还红着脸挣扎,但很快就老实下来,乖乖躺在他胸口——虽然罗德里赫家的地板硬得像是铁板一块。

“俺听说你和费里西不再保持中立而加入协约国,也很担心,但是……俺相信你们一定会挺过去的,你们是罗马大人的子孙啊!”

“罗马爷爷……我才没遗传到呢!”罗马诺脑海中闪过爷爷离开时高大却颓唐的背影,心中有些难过。

但安东尼奥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但是罗马诺你可是俺的小番茄呐!”

“混、混蛋——”

罗马诺叫喊着跳了起来,却掩饰不住通红的脸蛋,的确如安东尼奥所说,红得像个小番茄。

 

“喂喂安东你给本大爷起来啊!”原本在和费里西安诺“叙旧”的基尔伯特终于看不下去了,扔下他跑到安东尼奥跟前,拎着恶友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这可是本大爷——啊不,是小少爷的家啊!你能不能注意点!”

“是是是……”安东尼奥满脸堆笑一面认错一面从基尔伯特手中挣脱出来。罗马诺又开始冲基尔伯特发脾气,冷嘲热讽说什么“罗德里赫家怎么成你家了嫉妒吧寂寞吧你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一人乐啊”,惹得基尔伯特发起脾气来,三人吵吵闹闹地都没听见敲门声。

唯一一个置身事外听见声音跑去开门的是费里西安诺。他拉开门,高大的军装青年站在门口,手里大包小裹地明显刚刚采购回来,低着头也没看见开门的人便径直往里走,边走边念叨:“外面好冷,商店人也很多啊!早说你们应该趁早准备好,竟然临时差我出去买东西,如果买不到该怎么办?这样很失礼的啊!——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这时才抬起头来,正撞上费里西安诺茫然的眼神,终于意识到来开门的并非自己那好事的哥哥,而是刚到不久的客人。

“费里西安诺……你们已经到了?”路德维希眨了眨眼睛,客厅传来的吵闹声告诉他这次的客人想必不好应付,基尔伯特和罗马诺你来我往的争执和安东尼奥徒劳的劝解让他敏感的神经性胃痛似乎又有发作的迹象。

“路德君。”费里西安诺似乎终于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请他进了玄关,又从他手里接过一兜东西,准备和他一起送去厨房。

但是路过客厅的时候,路德维希就被他那帅得像小鸟一样的哥哥从旁边冲过来抱住了脖子。

“West你终于回来了!本大爷正在教训这臭小子……”

费里西安诺却没有停留,双手提着东西有些吃力地到了厨房。

“咦——这东西……路德回来了?”伊丽莎白从他手中接过兜子,放到一边。

“听声音就知道了……”罗德里赫无奈地摇了摇头,客厅里一声声“West”怎么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基尔哥哥刚才和哥哥起了点争执……不过路德君回来了似乎会好一点吧?”费里西安诺一边解释一边挽袖子,“呐呐,我来帮你们做饭吧?”

罗德里赫愣了一下:“你——你不去和他们一起——”

“不用了,我觉得这边也需要帮忙,而且我很会做饭的哟!”费里西安诺笑得很灿烂。他倒是没有夸嘴,虽然弗朗西斯号称欧洲第一厨,但其实安东尼奥和费里西安诺的手艺并不比他逊色多少,或者可以说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可是……”罗德里赫犹豫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愿意去和路德他们——”

“真的不用了……”费里西安诺低下头,笑容中带着一点怀念和苦涩的味道。

 

那之后,费里西安诺帮着罗德里赫和伊丽莎白准备晚餐,客厅里接连不断地传来基尔伯特和罗马诺的吵闹声,间或有安东尼奥被淹没的劝阻浮出水面,等到晚饭快要完工的时候,路德维希推门冲了进来问罗德里赫家里有没有胃药。

“你太纵容基尔了,”罗德里赫一面拿胃药递给他一面抱怨,“我记得在你长大之前他明明没有这么会惹是生非。”

路德维希面色发青地接过胃药,倒出三粒拿在手里:“哥哥他……在外征战也很累了,我想这是难得的空闲,让他随意些吧。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说着就冲罗德里赫鞠了一躬,满脸都是愧疚。

罗德里赫叹了口气,摇着头似乎是在说这种事情无关紧要。

“路德君好像很辛苦呢!”一旁的费里西安诺突然插话,向路德维希递过一杯温水。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犹豫着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把胃药吃了下去,神色局促地看着费里西安诺:“那个……我哥哥他……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没有哦,好像基尔哥哥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欺负我了呢……”费里西安诺满不在乎地笑笑。

“哦?”罗德里赫一挑眉,“可他分明和罗马诺吵得厉害,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呢,基尔好像不喜欢欺负小意了……”伊丽莎白说着也蹭到费里西安诺身边,一脸促狭诡谲的笑意,“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费里西安诺的表情僵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发涩:“那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吧。”

“那件事?”见罗德夫妇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路德维希倒是一点摸不着头脑,“我出生以前的事吗?”

“是好久以前了呢!”费里西安诺迅速恢复了状态,“呐呐,罗德先生,食物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去布置餐桌吧?”

“啊——哦,好的你去吧。”罗德里赫点点头,看着他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我说罗德,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路德维希皱起眉头,“让客人帮忙做饭收拾东西,实在是很失礼啊。”

“费里西安诺的话没关系哦,”罗德里赫转过身去继续装扮他好不容易烤好的蛋糕,“他以前在这里做过事,对这个房子比你熟悉呢。”

“诶?是吗?——这又是在我出生前的事?”

伊丽莎白大笑着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就算基尔不愿意给你讲这些……至少历史书还是要看一看的吧?——不过记得要背着基尔哦,他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呐!”说着也离开厨房,似乎是要去帮费里西安诺收拾餐厅。

“伊莎说得有道理,”罗德里赫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一副困惑不解的胃痛脸,“但是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呢,基于各种立场……”

 

平安夜晚餐,罗德里赫精心策划了烛光和精致的食物,想要营造一个温馨浪漫的氛围,让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大家能安心享受一个和平美丽的圣诞节。

然而这一切只是极端浪漫主义完美主义理想主义者罗德里赫先生的“设想”。烛光晚餐从罗马诺在第一次拿起刀叉时碰倒了手边的蜡烛开始,就演变成一场与罗德里赫的计划背道而驰、却更符合在座诸位个性的闹剧。众人在喧哗声和番茄酱、烤土豆横飞的场面下吃着晚餐,席间路德维希又跑去吃了一次胃药,费里西安诺被哥哥逼着去厨房拿来第二瓶番茄酱,基尔伯特把啤酒晃得到处都是,安东尼奥共计钻了五次桌子。而从头到尾高贵优雅的贵族先生只是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家整洁的餐厅渐渐变得一片狼藉,而自己那“秀外慧中”的妻子正和那群破坏分子言谈甚欢。

他默默地遏制住扶额的冲动,心想会变成这样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只是自己还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于是在基尔伯特“本大爷宣布晚餐结束晚间节目正式开始”的高呼声中,罗德里赫端起高脚杯喝下最后一点葡萄酒,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向自己放在客厅里的心爱的钢琴。

今天要让你们听整整一个晚上的肖邦!

他打开钢琴盖,优雅地落座,美好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预备——

“亲爱的今天就不要亲自演奏啦,”伊丽莎白及时拦住他的手,笑容满面地将他拉离琴凳,“我可是精心挑好了音乐想要好好跳一曲呢!”

话音未落,费里西安诺已经启动了一旁的唱片机,放了一支轻快的曲子。

“要跳舞吗?”罗德里赫倒是有些意外,但路德维希和安东尼奥已经开始挪开客厅的桌椅沙发,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那是当然了,今天很难得啊,大家都在……”伊丽莎白一旋身,裙裾绽开成一朵墨色的花,她牵着罗德里赫的手走到房间中央,“那么今晚的第一支舞,就由我和罗德一尽地主之谊吧!”

继承了哈布斯堡的高贵传统、又浸淫维也纳艺术氛围已久的罗德里赫先生,在音乐方面的造诣堪称专业,而在上流社会社交圈子里呆得久了,各种舞步也是信手拈来,与一向能歌善舞的伊丽莎白搭夫妻档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燕尾服和裙摆所过之处,真正是观者击节闻者赞叹,不一会儿安东尼奥就坐不住了,热情地邀请罗马诺赏光与他跳一支舞。

罗马诺警惕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当年的监护人:“可以,不过……你跳女步!”

“没问题,罗马诺你就算想像小时候那样站在俺脚上跳舞也是可以的哟!”安东尼奥笑得如同西班牙的阳光,让人不禁怀疑他那小麦色的皮肤其实是被他自己的笑容晒出来的。

“混蛋!谁要站你脚上!”罗马诺狠狠地在他锃亮的皮鞋上踩出一个鲜明的脚印,对方毫不在意地向他伸出手,他也只好红着脸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掌心。

基尔伯特抱着双臂看着笑话,却又突然想起些什么:“对了,West,既然他们也开始了,那本大爷也请你跳——诶?West?”他扭过头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已经走到唱片机旁边。

“请你跳第一支舞吧,费里西安诺。”

“什、什、什——什么?!”基尔伯特大叫起来,眼看着自家弟弟向那个一脸呆相的小毛孩儿伸出手,而将自己那“小鸟一样帅气”的哥哥扔在一边,“West你在干什么!”

“将客人晾在一边很失礼啊哥哥!”路德维希并没有收回邀舞的手,只是回过头来对哥哥说教了一句。基尔伯特在他身后干瞪着绯红的眼睛。

这时费里西安诺却摆了摆手:“不用了哦,路德君。我今早起床的时候脚抽筋了,好像不太灵活呢,真抱歉不能和大家一起跳舞……请你陪基尔哥哥跳吧,我可以帮大家换曲子哦!”那语气开心得像是已经拿到了圣诞礼物一般。

“但是……”路德维希低下头扫过他根本毫无异样的双脚,想说如果脚抽筋影响行动的话你今天怎么还跑来跑去帮罗德干活?但对方的笑脸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他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错觉,似乎这满满的笑容随时都可能破碎消失,化为他所不知道也未曾想过的悲哀。

“喂喂,小意都这么说了West你还不赶紧过来!”基尔伯特还在不耐烦地催促着,让路德维希没有时间去细细想清楚。

“好的,哥哥。”他顺从地离开,却又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看了费里西安诺一眼,“请你也要玩得愉快,这样罗德也会开心一些。他请大家过来一起过平安夜,也是希望大家能暂时忘记战场上的不愉快……圣诞节毕竟是不适合硝烟的日子呢。”

“这是……当然的啦!”费列西安诺将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笑得如同那年山坡上明亮绽放的雏菊。

——我等你!我等着你!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等着你!不要受伤和生病哦!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找我哦!一定,一定哦!

 

这个小型家庭舞会持续到很晚,直到伊丽莎白开始抱怨踩着高跟鞋的脚痛得要死,而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也喝多了啤酒醉得东倒西歪,罗德里赫才开始向客房轰人。

贝什米特兄弟原本就是这里的常客,主人家给他们留了专用房间,而醉得最厉害的安东尼奥被单独安置在一个房间,剩下瓦尔加斯兄弟俩住最后一个房间。虽然罗马诺嘴上抱怨不愿意和自己这个裸睡惯犯弟弟一起,但还是做完了睡前祷告和费里西安诺一起乖乖钻进了被窝。

“提诺桑今年也一定会来送礼物的,”伊丽莎白在房间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冲两兄弟露齿一笑,“所以要好好期待明天早晨哟!”

“当然啦!”

在费里西安诺令人满意的回答之后,伊丽莎白笑着关上了门。

 

今年的冬天是不是比往年更冷了呢?费里西安诺觉得自己的手脚有点凉,将被子又向上拉了一点,一旁的罗马诺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舒展开的手臂就横在费里西安诺面前。

费里西安诺笑笑,把哥哥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向那边凑了凑,似乎感觉温暖一些了。

平安夜,果然就应该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呢。罗德先生请我们来真是太好了。

满足地微笑,他听着哥哥有规律的呼吸闭上眼睛。

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了呢!——这是他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罗、罗德先生……今天不打扫的话,没关系吗?”幼小的孩子穿着简单的女仆装,怯生生地问正坐在钢琴前翻看曲谱的青年。

“今天没关系哟,”一向严肃苛刻的眼镜青年一反常态地露出温和的笑容,“因为是平安夜嘛。你也该期待一下礼物呢。”

“诶——我也有礼物吗?”孩子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圆嘟嘟的小脸像粉团似的可爱。

“当然了。你想要什么呢?可以向圣诞老人许愿哦,也许就会实现呢。”

“我、我的愿望……”孩子绞着白白的围裙,似乎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如果有Pasta的话……但是也很想要一套新画具呢……之前见到的那个也很好啊……”

青年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似乎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这时突然有人走进琴房:“我回来了,今天好累啊——诶诶,意大利你也在——”

进来的是个个子很小却穿着严整军服的男孩,把几乎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帽子摘下来抱在手里,满脸通红地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明显没有自己成熟的那个孩子。

“神圣罗马!”他见到这个男孩似乎很开心,跑上去拉着他的手很兴奋的样子,“刚才罗德先生说我也会有圣诞礼物哦!好开心呢!”

男孩触电一般躲开他的手,脸红得更厉害了:“礼、礼物什么的……你想要什么呢?”

“我、我有很多想要的东西……神圣罗马呢?”

“我……”男孩在背后绞着手,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对面那个可爱而不通世故的孩子。

 

后来,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睡在佣人房里的孩子睁开眼睛,便见到放在自己窗台上的一束矢车菊。

他惊喜地扑到窗边,抱着花束笑得合不拢嘴。而窗外不知不觉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想来是下了一整个晚上,也不知道这一束矢车菊是如何得来的。

他穿好衣服抱着花束冲出房门,听见客厅的人声和响动,身后则传来少女温柔的声音:“哎呀,这一大早的是谁送的花啊?”

他回过头,看到同样穿着女仆装的高挑少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伊莎姐姐早安!我一醒来就看到这花了,不知道是不是圣诞老人爷爷送的呢?”

少女掩着嘴窃笑:“圣诞老人会送矢车菊吗?我可不这么觉得呢……不如你去客厅问问罗德他们?”

“嗯!”他精神满满地点头,一路小跑到了客厅,正看见眼镜青年站在一堆礼物盒前,手里拿着一条拆开的缎带。而在他一旁,小小的军装男孩正坐立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罗德先生,神圣罗马!”女仆装的孩子跑过去扬起手中的花束,“我收到礼物了哦!一醒来就看到放在我窗前的!好开心啊!”

“哦——是这样啊,”眼镜青年一挑眉,无光稍稍转向身后,“不知道是谁送的惊喜呢?”

军装男孩僵硬地坐在餐桌边,连玩手指的动作都停下了。

“对啊,不知道是谁呢!”女仆装的孩子却没注意到这细节,仍抱着花束幸福满满地猜测着究竟是谁在大雪的圣诞夜清晨为他送来一束新采下来的生气勃勃的矢车菊。

 

“神圣罗马……”

费里西安诺从令人怀念的梦中醒来,坐起身发现自己脸上还是湿润的。

天还没有亮,仍是夜里,而身边的罗马诺似乎被他惊扰,闭着眼睛念叨一句“番茄混蛋”翻了个身继续睡,也没有在意弟弟已经偷偷下了床。

难得老老实实地穿好了衣服,费里西安诺蹑手蹑脚地出了客房,一个人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他悄悄走到书房门口,慢慢打开门走了进去。

关门,开灯,他站在一排收拾得无比严整的书架前。

罗德里赫是出了名的喜欢看书,家中藏书也相当可观,但费里西安诺的目光并没有在那些或高深或奇怪的书上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专门放置相册的地方。

他对这里的熟悉,还是一如既往。

一本本相册整齐地码放着,他手指滑过书脊,猜测着哪一本才是自己想要找的,然后凭着直觉抽出了一本。

打开,是一张全家福。

戴眼镜的贵族少爷,长发垂肩的少女仆人,眼神嚣张的军装青年,以及当年幼小的自己。

照片上自己身旁的位置,本该是个穿深蓝色军装的小男孩,如今却被挖了个洞,不见了容颜。

手指拂过老旧发黄的照片,费里西安诺微微笑了,那个突兀的空洞仿佛被记忆填满,不善表达的别扭男孩背对着自己僵直地坐着,假装没注意到那束新鲜的矢车菊。

——我从公元九百年就一直喜欢着你。

可是公元九百年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要如何证明给我看?

如果你都不会再回来……你要如何证明给我看?

那个约定的山丘,那时遍地的山花,你谨小慎微又羞怯的吻,你明明答应我一定会回来。

矢车菊依然在开放,却不是在圣诞节清晨的冰天雪地里。

 

照片一张张翻过,那些被人生生剪下的空洞,却被记忆一点点填补。费里西安诺始终保持着怀念的微笑,直到翻完整个相册。

然后将它放回原处,转向房门的方向。

穿着紫罗兰色睡衣的罗德里赫站在那里,在他身后是走廊里目光闪烁不定的基尔伯特,似乎刚刚从醉酒中醒过来。

“你果然在这里……”罗德里赫推了推眼镜,“睡不着吗?”

费里西安诺摇头:“只是梦见了以前的事情,所以醒过来了。罗德先生呢?”

“差不多吧。”他走进来,目光滑过那一排相册,“基尔,你不是有话要说?”

“嗯……”基尔伯特有些犹豫地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费里西安诺,“那个……很抱歉。”

 

突兀的道歉,但费里西安诺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关于那些照片上的空洞,是基尔伯特一个一个亲手剪下来烧掉的。那个小小的男孩死去之后,基尔伯特在战场上捡回一个更加幼小的孩子,却不再让罗德里赫和费里西安诺见他。

当费里西安诺哭着要求见他一面的时候,高傲的条顿骑士跪在地上恳求他答应自己自私的请求。费里西安诺答应了,以此为代价,换得去见那孩子唯一一面。

“你好,我叫路德维希……你呢?”

已经不再是个孩子的费里西安诺,带着不可抑制的悲伤表情一步步向后退去。

不是他。

不是他。

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再长大。

费里西安诺突然大哭起来,吓坏了尚是个小孩的路德维希。

“你是德意志……”费里西安诺哭着对他说,然后转身跑开,此后在他们彼此都长大之前,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是德意志,不是神圣罗马。

谁都不会再成为神圣罗马。

 

“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基尔哥哥。”费里西安诺依然微笑着,“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只是想保护路德君。”

基尔伯特低着头不敢看他。

“但是……已经没什么了。让你一直歉疚到现在,真是过意不去呢。”说着他绕开罗德里赫和基尔伯特,走出了书房。罗德里赫在身后叫他,他也只是顿住脚步,顺着走廊的窗户,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又下雪了呢……”他眼中映着夜雪的微光,回忆又在瞳孔深处跳动,“真好啊……就像当年一样呢。是吧,罗德先生?”

罗德里赫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挽留。

 

费里西安诺回到了客房,关上门,看见罗马诺已经舒展开四肢占领了整张床的位置。

嘴角挑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走到靠窗的茶几边坐下,支着下巴闭上眼睛。

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见到路德维希的那一刻,为何就那么肯定地知道他不是神圣罗马?

不知道。不记得了。只是那一瞬间直觉就像闪电一般击中了他,告诉他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孩子,从血脉到灵魂,都不再是神圣罗马。

所以答应基尔伯特,绝不会在路德维希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不会再长大的孩子,就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可是记忆会褪色,人们会慢慢忘记,没有人可以幸免。就连费里西安诺,也渐渐开始无法记清每一个细节。

终有一天会忘记吧。深蓝色军装的男孩。认真、害羞而别扭的男孩。在圣诞的清晨送来一束盛开的矢车菊的男孩。约定了一定要回来却再也没有回来的男孩。

神圣罗马帝国,既不神圣,也非罗马,更不是帝国。

但是,但是。

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矢车菊再度开放的时候,你就会回来。

 

平安夜在安静的落雪中过去。

那之后又做了什么梦,都纠结在一起记不清楚了。第二天早晨费里西安诺醒来的时候,罗马诺还在梦呓着番茄大餐。费里西安诺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叫醒哥哥,只是将窗帘拉开一条缝,看到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但是窗台上意外的只有薄雪一层,很明显是被人清理过,上面放着一个长形纸包。

费里西安诺愣了一下,匆忙打开窗户把纸包拿进来,甚至顾不上关好窗户便打开了包裹。

罗马诺抱怨着“冷死了冷死了”坐起来的时候,看见弟弟抱着一束鲜花冲了出去,窗户大敞着,冷风呼呼灌进来,夹杂着雪片的冰凉。

“喂你这笨蛋——”

但费里西安诺完全无视了哥哥的叫喊。他冲到走廊,正好撞见一脸困惑的伊丽莎白,正抱着和自己一样的一束花不知所措。

“咦——小意你也有吗?”伊丽莎白扬了扬手中的花束。

费里西安诺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跑向客厅。客厅里罗德里赫和安东尼奥正相对而坐喝着咖啡,两人手边也都有一束相同的鲜花。

罗德里赫看见费里西安诺的时候,秀气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一丝惊讶。

然后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一前一后出现,每人手里也抱着这样一束花。

“喂喂,罗德这是你的礼物吗?”基尔伯特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还没睡醒的样子,“拿矢车菊给本大爷当礼物的话——”

“不是我送的。”罗德里赫微笑着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安东尼奥和伊丽莎白,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以及费里西安诺和慢悠悠走过来的罗马诺。

“不是我送的。”他又重复了一遍,笑着摇摇头。

费里西安诺突然大哭起来,抱着那束紫色的矢车菊缓缓跪了下去,把脸埋在花束里,泪水顺着花瓣和叶子流下去。

 

——我从公元九百年就一直喜欢着你。

 

——下一次矢车菊开放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我们约定了哦!

 

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一直,都是你。

 

欢迎回来,神圣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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