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绿墙山

【全职高手/叶王】NeverLasting - 前传 - MoonLight

什么，这文竟然还有售后？！咸鱼作者表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MoonLight 月光曲>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所古老破旧的房子里住了多少年。那些摇摇欲坠的木板每一天都在慢慢腐烂，走上楼梯时他常常觉得房子快要塌了。或者当他躺在阁楼自己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双手枕在头下，于黄昏和黎明倾听楼顶瓦片被偶然落脚的鸟踩踏的声音，他不由得想到，这栋房子距离残砖废瓦，或许也只有一场暴风雨的距离。

可是他喜欢这里，喜欢旧木板受潮的味道，来自众多产地的烟草在柜子里静静发霉的味道，经年不用的厨房里劣质咖啡豆的味道――那些他留下的，但并不属于他的味道。就像他时常穿走于热闹的街巷中，让身上沾染市井的气味：雨水和泥土，油烟与污渍，以及人类从他身边走过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

生而为人的滋味，他早已忘记了，这些自欺欺人的东西无非用来填补宿命留在心底的黑洞，孤独不过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些许鸿毛般轻巧的重量，若非时间经年累月的消磨，他本该像其他同类那样享受黑血所赐予的永恒生命。

因此，当他看到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在街角徘徊，不住地窥视着自己破旧巢穴的时候，他几乎怀揣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喜悦――时隔多年，命运的巧合又给了他足够的借口，去介入一个陌生的、充满好奇的、有着不可知未来的生命。

更何况他知道王杰希希望他这样做。

那双目光热切的眼睛，那副对未知世界充满渴望的头脑，那个鲜活的却又被黑暗之神的阴影所笼罩的灵魂，正是是这样希望的。

他在烟草店的门上挂起“营业”的旧木牌迎接王杰希的到来。魔法师站在他面前望过来，身上带着新鲜的面包和咖啡的气味，和少年人无畏而执拗的秉性。王杰希开口说出“我想要借用你的书房”时，叶修立刻就笑了出来。

他大概是太放松了，笑得毫无顾忌，以至于王杰希立刻板起脸。但纵然已经将受到冒犯的不悦写在脸上，年轻的魔法师也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于是叶修笑得更厉害了，丝毫没有解释和辩白。他左手夹着烟，右手插在口袋里，慢条斯理往屋子里走，一直走到昏暗的楼梯边，才扭过头向门口的王杰希扬了扬手，带起一团升腾的烟线。

“来。”

他看到王杰希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喜，然后返身走上楼梯。

从那一天开始，二楼的书房成了王杰希时常光顾之地。年轻人有时会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甚至直到天光黯淡。大部分时候叶修放任他独自求索，自己仍旧过着每日闲散的生活，进出家门从不打招呼。这栋房子，那间书房，成为一个小小的共用空间，主人慷慨地与客人共享，而不打扰彼此。

叶修很少主动搭讪，王杰希也从不问他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偶尔他带着一身血腥和戾气回到家里，上楼梯时来自书房的视线如芒在背，他也权当不知道，径自走回属于自己的小阁楼。

直到王杰希终于追了上去。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魔法师站在阁楼小房间的门口，谨慎地看着他。

叶修耸耸肩：“不是我的血。”

的确不是他的。他的血又冷又黏稠，落在地上转瞬就摔成黑烟，必须在特制的容器中辅以魔法阵才能保存。曾经，在黑暗世界中，秘党的吸血鬼愿意支付一切代价只为得到他的一支血液制剂，可惜一贯有价无市，渐渐的就连他的存在也鲜为人知，少数与他保持联系的人也学会远离他的生活，以此来换取双方的安宁。他在这个城市中生活了一千年，从呼风唤雨的秘党首领到如今隐居一隅，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对黑暗世界一知半解的半吊子魔法师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终于想起自己的确有很多年未曾被人这样望着了。

于是他抬手制止王杰希追问下去。

“我的事不用在意，但是你不该在这里留得太晚。”

眼下已经是黑暗眷属活跃的时间了，他会成为绝佳的猎物。

“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来。”年轻的魔法师从不掩饰，眼神也没有退让。

“你在等我？”

王杰希歪头看了看他脸和手上的污迹，转头下楼去，很快就从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

叶修叹了口气，把弄脏的外衣脱下来丢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墓地里的腐臭味，人类的嗅觉没有吸血鬼灵敏，但这瞒不过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如果下一次再遇到食尸鬼，他心想，还是不该弄脏自己的手，以免被王杰希撞破。

不久王杰希端了一盆热水上来，递给他一条干净的热毛巾，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王杰希是从哪里找到的。

他在王杰希的注视下洗净双手，擦去脸上的血污。潮湿温暖的毛巾覆在脸上的触感太舒适，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思忖着当他重新睁开眼，或许会破例给年轻人一个拥抱，如果气氛正好，或许也不吝于一个亲吻。

但他看到的只是王杰希的侧影。他的小客人站在阁楼的小窗边，仰头望着黑夜中的一轮满月。

“下一次，”王杰希突然说，“带我一起去怎么样？”

叶修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来。

“你自己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去管闲事？像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孩――应该离那个世界远一些。”

王杰希没有生气，转过头来冷静地盯住他：“如果你真是那样想，就不会让我待在这里。”

叶修无从否认。是他为王杰希打开了方便之门，尽管年轻人早已在门边徘徊，但对他而言，拒绝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苦笑着抓了抓头发。

“伶牙俐齿。”

却从不说破。

所以王杰希从未给过叶修拒绝的机会。他只是走到近处，然后耐心地等待，在叶修向他伸出手之前，他绝不会迈出最后一步。

“不行吗？”王杰希依然执拗，“带我一起去，我想看看书本之外的东西。”

叶修叹息着吐出一口烟：“你怎么都不会厌倦？”

王杰希笑了笑，替他关上了窗户。

“今夜的月色难道不是很美吗？尽管我只是抬头看着它，从不能拥有它靠近它。”

叶修摇头：“糟糕的比喻。”

“为什么？”

“因为，”叶修顿了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的目光望着谁。”

即使它此刻也望着你。

被诅咒的一千年至少教会了叶修一件事：在无尽的黑夜里独自面对自己坦诚的灵魂。

尽管这份坦诚向来只属于他自己。

他不会告诉王杰希，自己是如何爱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那里有流动不息的生命之河，是他早已跨过去的，是他无法再次跨越的。他所失去的一切，王杰希都满不在乎地拥有，并且毫不吝啬地铺展在他面前，任他索取掠夺。他甚至恍惚觉得，如果自己此时伸出手，就能重新拥有这一切。

于是他在一个阳光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触碰了王杰希温热的手指。

王杰希睡着了，在书房老旧的木椅上，枕着一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散文诗集。叶修几乎记不起自己几时将这样一本书带回家里。

叶修低头细细端详他熟睡的脸，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他皮肤之下淡青色的血管中流淌着清甜的甘露，若非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早已习惯与饥饿感共存，叶修或许会毫不迟疑地占有属于自己的猎物。

他可以拥有这一切，只要他放下他无谓的誓言。

而他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这一切，因为在一切幸福的远方，他永远等不到甜美的死亡。

叶修终于收回手，视线滑向摊开的书本。被王杰希的手掌压住的页面上方，他低声读出一行句子：“‘纳塔纳埃尔，你要像那自己手擎火把作为指路明灯的人一样’。”

王杰希醒过来，双眼在咫尺之外安静胶着地望着他。

叶修顺势压低身体，完全覆盖住王杰希起身的空间。他伸长手臂将那本书抽出来，合上，放在一边。

“书里还写了别的什么？”

他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问。

王杰希眼底的惺忪迅速从小寐中苏醒，只花了一点点时间去思考，随后他说：

“‘你不曾教我智慧，梅纳尔克。不是智慧，而是爱’。”

有那么一瞬间叶修相信自己已经吻下去了，但很快地，王杰希眼中熄灭的花火清楚地告诉他那并没有发生。他只是抬起手摸了摸王杰希柔软的头发，然后轻描淡写地放开手。

他在短暂的失神中看到一个与自己生着同一副面孔的冰冷身体。他看到王杰希站在叶秋脚边，黑色的触手从小腿向上攀缘，欢快流动的光之河飞奔着远去。那些他从王杰希的灵魂中看到的，热忱，好奇，执着，爱情，――以及生命本身，终将分崩离析。他不可拥有，正如它们不会停留。

在尚未开始之前，他已明了结局。

转身走出书房时他还能感觉到王杰希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后颈上。那该是冷却了的，混合了失望和怨恨；当他怀着这样的猜度回过头，却再一次落进那双眼的光明里。

王杰希仿佛不知悔改地望着他，步步紧逼没有退后。

叶修无可奈何地低头，龇牙咧嘴地笑开了。

“你真的都不会累吗？算起来也有……有两年了吧。”

“说什么呢，”王杰希重新拿起那本散文诗集，随手翻开一页，“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抬起头，它总是在那里啊。”

随后他低下头，重新开始阅读。他的轮廓被倾斜而入的阳光镀上了灼灼光彩，而阴影中的侧脸沉静如水。

叶修任由自己的视线在这里驻足，贪婪地将这个身影捕获，吞噬，溶解，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然后抽身走下楼去。

他想，幸好我们都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是“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呀”的FIN---

【番外Humoresque】

碎碎念：

之前提到过，因为最近在看一些正经书（敲黑板），不由自主就被带进了一些菊苣的固有结界里，文风什么的飘忽不定，并且手生得要命……索性就带着阅读滤镜去写了。

前后两部分的滤镜不一样2333333

具体是哪两本书的滤镜我不好意思说了，反正我是个连致敬俩字都没勇气打出来的辣鸡……

写完觉得老王真是flag高手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