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绿墙山

【全职高手/叶王】有心人（END）

BGM是张国荣的《有心人》，写完觉得真浪费BGM啊。

原作向意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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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力但有心，暗来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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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到了后半段，大半人都醉了，东倒西歪地挂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在墙边上。张佳乐酒量最好，喝得最多，也醉得最惨，趴在地上不省人事，被唐昊不知从哪里扯了一块桌布盖在身上。桌布是浅米色的，把张佳乐裹得像一截扎眼的圆木桩，始作俑者就坐在他脚边眼神发直地用手吃一块奶油蛋糕。奶油蹭了唐昊一嘴一手，掉在他裤裆上。再一旁的孙翔傻笑着把手机开着视频通话举过去，屏幕上江波涛杜明们挤成一团。

叶修可能是在场唯一没喝酒的人。他倒不是怕醉，怕的是自己喝上一杯就当即睡过去了，抛下这些热闹眼一闭就到了第二天，错过这许多群魔乱舞的场面。他深知对眼前的这些人而言，这样的机会一生之中或许不会再有了。他看着这片热闹就像看着他们站在世邀赛的赛场上，他在他们之中，又不尽然是其中的一员，幸好眼下的兴奋和快乐都是一样的。

张新杰端着两杯饮料走过来，一杯放在他面前，拖过椅子坐到他对面，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扭头看过去——喻文州、黄少天和王杰希三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不知喻文州在说什么，黄少天直往地上出溜，王杰希眼睛都快闭上了。

叶修收回视线，仰头把果汁饮料喝掉一半，随口和张新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对方也多少喝了些，两眼尚且有神，只是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眼镜都遮不住醉态。

其间张新杰接了个越洋电话，他便越过对方的肩膀再次看向沙发上的三人。黄少天已经完全坐到地上了，靠着喻文州的膝盖手舞足蹈地冲王杰希比划着什么。王杰希与张新杰正相反，明明喝醉了脸色却一片煞白，远远看去端正严肃，但每一节脊椎骨都已瘫软地靠在沙发上，手臂也沉沉堆在身侧。

不多久几个站立不稳的身影从叶修的视线里经过，他不动声色地转开脸，想起自己也曾无数次地从远处看着这个人。在气氛紧绷的准备室，在狭路相逢的选手通道，在全明星吵闹的后台，在灯光昏暗的KTV，在圆桌的另一端，在视频小窗里，在八年来的角角落落。在荣耀之外的事情上他的目光向来不多做停留，落在王杰希身上时，也总是轻描淡写地掠去，鸿爪雪泥般，好似不经心路过。有时撞上王杰希的眼睛，一瞬间惊心动魄，都用寒暄的笑意掩饰过去。想做的事，他总能做到最好。想要“不去做”的事，他也都能克制得住。

这时候张新杰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亮着“队长”二字。叶修一挑眉梢接过来，对电话那头的人笑笑——老韩你就别说那些客套的了，大家都特别好，回去咱们再吃一顿，一定我请客。

挂下电话站起身来，伸展四肢搓搓手，对张新杰说：

“是不是该散场了？”

叶修把王杰希架在肩上。

人还没失去意识，借力勉强能走上几步路，也还凑合认得身边的人。走廊里的灯半明不暗，光线像是停驻在黄昏时分，柔软的地毯隐去了脚步声，呼吸便尤为动听。

“……不好意思，”王杰希嘟囔着说，“想灌黄少天两杯，自己反而中招了。”

叶修跟着笑笑，把人塞进电梯里：“你俩半斤八两吧，别谦虚。”

王杰希背靠着电梯侧壁站好：“你怎么没喝？”

叶修转过身去背对着人按下楼层：“酒量太差，怕睡着了错过好戏。”

身后的声音慢吞吞的，带着浓厚的醉意：“那叶领队戏看得如何？”

“你喝多了，安静一会儿吧。”他没答话，把无处安放的双手插进口袋。别回头，他想，都过去那么久了，既然当年没有，现在也别回头。

电梯从三楼升到十楼，好像比他们一级级攀爬台阶更久。他听见自己的脉搏，听见王杰希在身后细碎的动静。酒气掩盖了纷杂的念头，他手指在裤袋边缘轻轻摩擦，在意念里点起一支镇定的香烟。

“到了。”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他随之松了口气，转身又把人架起来。王杰希很顺从，也很配合，大概是真的走不稳当了，体重一半压在他肩上。他顺势把右手绕到背后环住对方的腰。这样就贴得很近了，肩膀几乎能感觉到王杰希的心跳，像锥子一下下凿在他身上。

忍不住就看了一眼。

王杰希的眉眼松弛地垂着，一副渴睡的样子，与身体的沉重相反，视线随意地摇摆着，连同意识一起上浮。

原来是这副模样。他在心里偷笑。

但王杰希至少还记得自己房间的号码，也还拿得出房卡，一进门就扶着墙壁往床边走。叶修问要不要喝水、想不想吐，只得摇头作答。

“那就这样吧，”叶修犹豫了一下，替他脱了鞋子，抖开被子盖上，“我去看看其他人，明天不用起早。”

王杰希似乎哼了一声，一动不动了。

叶修也不是故意要想起七年前的那个时候。

初出茅庐的王杰希打法吊诡，心气骄傲，好像不知道要怎么低头，在一叶之秋身上摔了一跤，一门心思想要赢回来，不相信自己会输，更不相信自己会一直输下去。叶修瞧着小年轻颇顺眼，夏休期里没少在竞技场切磋，一个月下来王杰希进步飞快，叶修赶紧叫停，死活不再做陪练的差事。

新赛季开始前他去了趟B市，见过了叶秋，没和王杰希说，只喊他出来吃宵夜。俩人在路边摊撸串，吃得眉飞色舞，拿个竹签子在桌上划拉战术。夜幕下的王杰希看上去比网络那头的王不留行多些烟火气，笑起来眉眼弯弯，烫了舌头手忙脚乱地找可乐，听到职业圈的八卦也会努力掩饰着好奇往下追问，到底是十八岁的少年。叶修偷偷在心里乐，端着前辈的姿态逗他，浑然不觉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两人聊得起劲，离开烧烤摊在B市夏日温热的夜风里沿着街边一直一直走，直到突然下起雨来。

后来叶修常想，十八岁的王杰希被藏到哪去了呢？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感到内疚，可王杰希看起来并不需要这个。从那之后的王杰希以不可思议的决绝姿态改变了，不止是在赛场上，令人既赞叹又唏嘘。叶修挺喜欢现在这个王杰希，但不可避免地怀念过去那一个。

而今他站在客房玄关黯淡的廊灯下，无声地叹气。从这里看不到睡在床上的人，视线内尽是朦胧的黑暗。

他想起面对面时王杰希坦荡自然的做派，处事圆融比自己更是一个合格的队长，交换过的眼神里隐隐是尘埃落定往事休提的淡然。那些眼神原本要更感性，也曾有过不安忐忑和欲说还休的回避，可它们都已经被王杰希隐蔽抛却。

可这不怪王杰希。他仿佛又回到七年前那个突降雷雨的B市街道，他们匆忙在雨中就近奔去自己住的酒店，标准间有张空床，直到入睡前还聊着荣耀，黑暗中王杰希的声音听起来令人没来由的放松，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直到身边贴近的温热躯体将他从倦意中瞬间拉扯出来。

那人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从背后靠过来，无处安放的双手轻轻贴在他的脊梁骨上，隔着柔软的衣料透过来的温度烫得他心惊。

王杰希没有出声，叶修也就没有动。他努力装出熟睡的样子，心里翻江倒海无法思考。身后人的姿态太过谨慎以至于显出卑微，十八岁的少年，贪婪被感性驱使却又被理智拖着，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叶修在心慌之外又隐约感到心酸，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回应的时机，而自己紧张到僵硬的肌肉或许已经被对方所觉察，连呼吸心跳都比往时更加沉重。他想王杰希会不会发现了。王杰希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雨是在半夜停的，王杰希在雨停后悄悄溜走。叶修在窗边抽着烟枯坐过后半夜，天将明时收拾行李离开了B市。

那之后他们如普通职业选手一般在赛前问候赛后闲聊。王杰希起初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后来也渐渐见不到了。少年人一时的迷惑总是很快清醒，叶修乐见他从那个雨夜走出来，变得成熟，从十八岁的新秀少年成长为万众瞩目的冠军队队长。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叶修从玄关走到房间内，脚步缓缓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借着廊灯他看到王杰希熟睡的脸，细节都被抹去了只留下动人心魂的部分。他想，十八岁的王杰希远比如今的自己要通透，他用了这么多年才徒劳地看清自己的心，这真的比荣耀难多了。

他俯身下去，轻轻吻上王杰希的嘴唇。

到头来他们都一样，鼓起勇气所能做的，都不过是给自己画个句号。

他直起身，不再盘桓，大步走到客房门口，在压下门把的时候，听到屋内人在床上翻了个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