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绿墙山

【全职高手/叶蓝】老板的密码是我生日！（14：客场的勇气）

14、客场的勇气

一切都很顺利。

蓝河听完了整个结题汇报，和方锐排练多次的效果完全不同。他瞥见方锐松开的拳头，韩文清依然王霸但似乎稍有纾缓的眉头，突然很想就这样走出会议室去做个深呼吸。

结束时双方站起来握手，叶修和韩文清相互较劲似的又瞪着眼说了半天。蓝河整理着会议材料等着所有人离开，最后连韩文清都走了叶修却留了下来，狠狠灌了半杯水，长舒一口气扯开领带随手丢到桌上。

“要人命啊……”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没想到你能赶回来。”蓝河收拾好了东西，又把叶修的杯子倒满。

“PPT不是你发给我的么，”叶修转头看他，笑了笑摸出烟来点上，“我可舍不得辜负你的期待。”

蓝河懒得跟他扯皮，抬起腕子看了眼手表：“六点半在解香楼订了包间，你需要先回家或者回事务所的话还来得及。”

叶修有点黑线：“解香楼？方锐这是想吃想疯了啊专挑最贵的，合着不是花他的钱……”

“这几天方总挺辛苦的，体谅一下吧。”蓝河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挺想去体验一下号称最经典杭帮菜的高档餐厅。

“让他自己买单去，”叶修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算是请老林吃饭，肉疼一下也是应该的，反正他不缺钱。”说着站起身来，拿上电脑包，“走吧，送我回家。”

 

安文逸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上，后面坐着林敬言，方锐在最里面，大马金刀地摆着“哥不怕你”的pose，好像不拿着架子就没法和林敬言坐在一辆车里。安文逸刚想笑，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蓝河。

“你和方总在一起吗？叶总说晚宴让方总来请，他要回家睡觉，就不去了。”

“好啊，没问题，让他好好休息。”安文逸脑子里转得飞快，已经领悟到这一战术的精髓，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欣喜。

 

蓝河放下电话启动车子，叶修在旁边随手翻项目文本，“你想去吃解香楼的话，等会儿过去还来得及。”

是有点想吃，蓝河踩下油门心想，不过还是算了吧。

 

叶修睡了一路，泊车的时候醒了过来，嘟囔了几句就上楼去了。

最后几句话蓝河其实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完全不集中，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攥在手里发呆。这把普普通通的钥匙却像是烧红的铁灼着掌心。这是叶修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钥匙，所有人都知道，但蓝河相信自己是唯一一个偷偷把它拿出来的人。

比起心虚来得更强烈的是畏惧。他很清楚这样上楼的后果会是什么，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如果是在从前他绝对没有勇气去面对。在此之前他人生中所做出的最冒险的选择也只是离开工作了两年的蓝雨转而到H市求职而已。

“这可是客场作战啊……”他低头看着那把钥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安文逸的短信。

“解香楼果然名不虚传，你没来真可惜，可别再错过别的了，加油。”

——只是需要一点勇气。

 

开门进屋，这是第二次，算不上陌生。蓝河在玄关脱了鞋光脚往里走，一路上看见电脑包扔在沙发上，裤子丢在走廊里，衬衫脱在卧室门口。趴在床上迅速陷入睡眠的叶修只穿着黑色平角裤，被子也没拉开，脸朝下摊平在king size上如同挺尸。

蓝河站在卧室门口愣了半分钟。

好像很漫长的半分钟。

如果是方锐肯定会说：“老子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是安文逸就直接上了。乔一帆的话大概会安静地退出去吧。

但蓝河还有另一种选择。他走过去把被子抖开盖在叶修身上，还没有睡得很沉的人哼了一声，翻了身侧躺着，微微睁了睁眼。

“你在啊……”叶修说。

蓝河低垂着眼，“我在。”

“嗯。”叶修重新阖上眼，似乎就这样睡过去了。

蓝河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最后一缕夕照从巨大的落地窗投进来，卧室的挂钟嗒嗒作响。

 

解香楼里，方锐一头扑进食物里就没抬过头，安文逸有点坏心眼地准备在结账时再告诉他这一顿是他自掏腰包请客。

乔一帆手机刷着网上的点评给高英杰推荐菜色。

罗辑好巧不巧坐在韩文清的正对面，实在不敢正视，只好低着头扒拉菜。

王杰希在和张新杰严肃地探讨越式文火小牛肉的火候问题。

林敬言一脸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看着方锐大吃大喝，坐在他旁边实在有点闪，安文逸在心里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看，蓝河没回复，有点淡淡的忧伤。

 

第二天把叶修叫起床的是他的胃。从咕噜咕噜变成轰隆轰隆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饿着肚子实在睡不下去他就爬起来了，屋里窗明几净，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外面似乎有动静，他晃悠着走出卧室，就看见蓝河在厨房里煲汤。

“好丰盛嘛。”叶修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

蓝河转过头来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眼角还挂着不明物质，嘴角口水干掉的痕迹隐现，更要命的是他只穿了一条黑色平角内裤……

“太丢人了，去洗澡。”他嫌弃地转回了脸。

“好好好——”叶修趿拉着进了浴室，很快水声就响了起来。

 

上汤娃娃菜，豉汁蒸排骨，香茜鱼头炖豆腐，端上来的时候叶修就傻眼了。

啥叫人生赢家？这就是啊！从修罗场回来能吃到热乎的饭菜，哥这辈子值了啊！

“先喝汤，吃慢点，”蓝河最后端上两碗米饭，“你饿太久了。”

“嗯，上一顿还是昨天中午的飞机餐。”叶修喝着汤有点感动，“手艺不错，以后就靠你了。”

“好。”蓝河低头夹菜，竟然没吐他槽。

于是叶修也意外了，“这几个意思？”

“……并不是想要转职做厨子的意思。”蓝河抬眼看他一眼，“先吃饭，今天休假，还有的是时间。”

“糟糕，”叶修轻笑，“有点期待啊，都不想吃了。”

“那就都归我了。”不客气地捞出一块鱼。这顿饭他还挺用心做的，自己也有好些天没吃过好的了，绝对不能浪费。

叶修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那就多吃点，这几天辛苦了。”

蓝河迟疑了一下，说了句“彼此彼此”，又忍不住问他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也就这样了。他们再怎么恨铁不成钢，我也不会回头，最后大概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这次事情闹得比较严重，叶秋偷偷放我出来的，不然还被关在家里呢。过些日子再去和他们交涉一下吧。”

“是么……”蓝河斟酌着措辞，“即使这样也没考虑过服软或者什么折中的方法？”

“有些事可以商量，有些事没办法。就好像他们对我也是斩钉截铁的否定，从一开始就不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也只能硬碰硬的来了。”

“总觉得……有点羡慕你啊。我自己的话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这种勇气吧。”

“人和人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已经相当有进步了，我很领情。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不妨一并说出来，重在沟通嘛。”

蓝河停下筷子想了想，“顾虑的话……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叶修端着饭碗夹菜，“在你来之前，我的前任泡上了我的甲方，我的助理丢下一半项目辞职了，我整整四年没回过家没通过电话，我是蒸蒸日上的独立事务所的老板，业内好评如潮项目一个比一个钱多，可我觉得自己大概要注孤生了。你知道那种感觉么？身边并不缺人，可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和路人甲乙丙丁着实也没什么分别。”

从某种意味上蓝河的确明白这种感觉。并不是真的找不到一个人结婚生子，可内心深处清楚地意识到这一个与那一个并无不同，只不过是为了走个人生过程而已。

只是在从前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罢了。

这时候叶修已经吃掉了半棵娃娃菜。“所以在那个时候看到你，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这把年纪还能遇上一见钟情，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老实说我不觉得一见钟情和见色起意有什么区别。”蓝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嘴炮。

“无所谓，感情开始的方式有那么多，我不在乎是哪一种。对我来说这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到正确的人，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十年二十年之后还有什么区别？”

“可你以前的品味……我是说王总，明明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再怎么自恋蓝河也不至于觉得自己在工作水平学术涵养上能与王杰希比肩。

叶修咬着筷子尖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是两回事。王大眼这一辈子都公私不分明，好比说他喜欢张新杰，有多少是爱人有多少是爱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我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某人画图灵光模型惊艳理论过硬就春心荡漾。我不会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这个你可以放心。”

眼见蓝河还在皱着眉头思考，叶修赶紧给他夹菜，“不是说这些等会儿再说么，来，先吃饭。”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饭后叶修主动请缨去刷碗，刷到一半手机响了，就让蓝河替他拿过来。

来电显示“大眼”。

蓝河脸色有点复杂，按了接听拿到叶修耳边。

通话主题似乎是关于张新杰，蓝河努力不去听，脑子里转着报菜名，好不容易等到王杰希挂电话了，叶修一脸抱歉地看过来，他收了手机转头就走。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叶修心说大眼你这辈子的助攻技能都是负无穷吗，不知情的以为你余情未了，知情的只恨你时不凑巧啊！

结果蓝河头也没回，就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叶修就愣了，赶紧洗完碗冲到浴室，人家已经在淋浴间里哗哗地洗上了。隔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和水雾只能瞧见人影，在B市出差住一间套房时也曾见过的。

作为一个行动派，叶修单刀直入，“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暗示什么？”

里面伴着水声传来回答：“知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做到一半我真的受不了就还是算了。”

这下叶修难得地沉默起来，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的脸认真地想了半分钟，想要用冷水洗把脸，于是就真的这么做了。

“如果我之前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很抱歉，”镜子里的人满脸是水，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虽然我承认自己在性爱上遵循享乐主义的本能，但这并不代表我说喜欢你只是想和你上床。我更期待每天早晨一起吃小笼包，一起买菜做饭，有空的时候看个电影，或者一起去旅游度假。我并不想和你发展单纯的肉体关系，而是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对于叶修突如其来的剖白蓝河的回应却很迅速，似是早有准备，“你不是让我把顾虑说出来么？对我来说目前需要担心的事情很多，比如如果不得不出柜的话怎么向父母解释，我现在喜欢你日后会不会反悔，或者如果你很快变心又该怎么办，甚至还有怎么面对你的前任问题。我瞻前顾后，既不愿意放弃又不想承担风险，所以被小安说教了一通。”

蓝河站在花洒下无声地笑了笑，不得不说安文逸实在一针见血，倒是让自己想通了很多事。“可我现在意识到，未来怎样谁也不知道，能做的只是现在好好把握而已。我现在可以确定地对你说……我喜欢你，想要试着和你在一起，那么我们总得迈出第一步。”

外面没有声音，蓝河有点忐忑，难得下决心要在客场打出主场的勇气，从头到脚都有点不自在。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也不差最后这一句了：“我裤子口袋里的东西，能帮我拿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