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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野尘】听钟(神武年间事:其一)

最近慢慢搬一些看得过去的旧文。这篇九州写于2011年9月。

神武年间事系列第一篇。


【大都护渣攻天下系列·燮羽烈王后妃传略】

 

 

(上)

 

也许会有这样的故事。

商博良在天拓海峡、在归墟、在西陆……在很多很多地方行走的时候,影月就在他手中铮铮而鸣。

有人说,真是把好刀啊,也很特别。

他笑着点头。

那人又说,我知道每一把好刀背后都会有很多故事。

商博良却摇头。

这把刀没有故事。他的每一个主人,到最后都留不下完整的结局。

那么,商兄弟你不怕么?

 

商博良拔出影月,刀刃反着月光映在自己脸上。每一次他握紧刀柄都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徘徊不去的魂魄,还附在这魂印兵器上。

 

他说,我为何要怕呢,他始终都和我在一起啊。

 

他记得那个人把刀交给自己的时候,说如果有机会,代替我去东陆看看,特别是宛州有个叫南淮的地方……

南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年幼的商博良带着好奇问道。

 

男人笑了笑,说,你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如今我已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城市。你看过《燮河汉书·风物志》么?那里有一篇《南淮志》……写得真好啊,难得他也有那么认真写字的时候。其实我们心中都有各自的南淮,我的南淮隔了千万里路途再也无法抵达,而他的南淮……就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却终究成了纸上的几行字,成了一个幻影。

 

然后男人抚摸着影月的刀鞘说,你带着它,我也就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走过的那些地方,我也就和你一同去了。

商博良用力点着头,说那我要去好多好多地方,走好远好远的路,我一个人,也就不会怕了。

 

后来他真的去了很多地方,走了很远的路,他抵达宛州南淮的时候,去寻了那家叫做“烫沽亭”的酒肆,尝了那里的烤鱼和米酒,半夜走在街道里的时候,听见文庙的钟声,悠悠地响了。

商博良就在路边席地坐了下来,把影月拔出鞘,平放在膝盖上。

 

大君,您可听见了吗?

 

水畔听钟七十年,便了却了此生。

 

 

 

(下)

 

姬野是个不大懂情趣的人。

比起息辕那种以煞风景为己任还毫不自知的性格,其实姬野也还不算太糟。但是莫说是项空月这样风华绝代的贵公子,就算是一直不修边幅的龙襄,也会抱怨姬野不懂生活不懂享受。

姬野也不辩解。他的精神导师嬴无翳就是个“乡下诸侯”,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白毅殇阳关下吹箫、息衍酒肆里弹着箜篌纵歌,这些风雅或者风流的事,和他总是没什么关系的。

 

后世所载,这位羽烈王只是会击鼓而已。据传蔷薇皇帝也是会击鼓的,云中叶氏所传的《破阵》之曲便是白胤所创。也有人试图从这一点里总结出这两位君王的共性来,可惜终究是牵强附会。姬野不是白胤,在乱世中揭一杆旗就有无数人前来追随。他的天下是他自己的铁骑一寸寸打下来的。

就是这样一个铁铸一样的君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端坐在太清宫的最高处,冷酷而倔强地对待着他的臣民。

大臣们畏惧他,将士们敬畏他,仇敌们忌惮他……或许只有一个人不怕他。

 

夜中万籁寂静的时候钦天监西门也静有时会坐在寝宫外面听姬野击鼓,偶尔两人说上几句话,君王言谈冷漠,臣子语意淡泊。

有一次姬野喝了酒,微微有些醉了,指着西门说:“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叫我名字的人了,你想要什么赏赐,我都可以给你。”

西门低垂着淡然如水的眸子,答道:“我要你的赏赐做什么呢,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照顾你罢了。原本也有其他人这样叫你的名字,可你却偏要将刀剑加诸其身,他们才会离你而去。”

姬野静了片刻,意外地没有发怒。他抬头看看阴蒙蒙的夜空,突然说:“这时辰,文庙的钟该响了。”

 

西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南淮。

 

倘若她早知道自己日后的命运,她本可以在乱世尚未开始前就去南淮看看的。文庙听钟,十里霜红,这些美景虽然从战火中幸存,可终究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吧。

她有时真想亲眼看看姬野口中的南淮。如《燮河汉书·风物志》那般的南淮。

可她再没有机会。

 

“西门,你知道在北陆,他和我说了什么?”

西门抬起眼帘看着他。那时她也是在场的,最然隔开些距离,可他们的声音她仍旧听得清楚。

“他说此生再不会踏上东陆的土地。”

姬野摇着头,皱着眉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不,不是这句。那天晚上他杀了手边所有的羊宴请我,以宴请东陆皇帝的礼节……呵,之前常听他说起北陆的烤羊味道鲜美,可那天我碰都没碰,只是喝酒……喝了很多。”

 

西门安静地听着。这些年来姬野绝少说这么多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姬野说起关于北陆大君的事了。那一日的宴席她没有去,一来她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二来她也的确不忍心看到他们彼此的脸。

姬野自顾自地说:“他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一直在吃东西,一杯酒都没有碰,我的亲兵提醒我那也许是场埋伏,可我还是忍不住一直喝酒。我根本不信他会用那种手段……他一直,太过善良软弱。”

他坐在寝宫前的台阶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

“后来我喝醉了,远远地看着他,觉得很难受,就走出去透透风。我避开了巡逻的士兵,可能是走得太远了,突然就觉得很累,就在地上坐下了。——然后他就突然出现,坐在我身边。”

 

西门看着姬野。她想说你就是这样的男人啊,你发誓再也不要见他,你说你们的一切都已结束,可是这样的深夜里你还是会想起那些事……你明明从未忘记,却偏偏转过身去不肯直面。

 

“……他是个傻瓜啊,阿苏勒。”姬野闭上眼睛,再次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像是震了一下,有些经年的灰尘簌簌而落,露出鲜活的记忆来,“他在我耳边絮絮地说了很多话……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大概都是些回忆吧,以前以为我们彼此默契那些话又何必说,直到我们成了敌人我才明白原来这些事有多重要。我当时觉得他真是个无可救药又长不大的孩子啊,东陆的皇帝和北陆的大君怎么还能成为朋友呢?他们只能……在战场上杀死对方而已。所以我打断他的话,问他是不是后悔回离开野尘军回到北陆来。”

 

西门摇头。那个男人,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他或许有很多懊悔的事,他觉得他本可以保护更多的人,可他绝不会后悔。

他是草原上留着青铜之血的剑齿豹啊!

 

“然后那个傻瓜对我说,”姬野深深吸了口气,“他说他时常想象,如果我们不是生在乱世,也许他会作为下唐的质子在归鸿馆住上一辈子,而我会是下唐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我们会像文睿国主那样,水畔听钟七十年……”

 

——水畔听钟七十年,陪你了却此生。

 

北陆的大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姬野那双漆黑的眸子,笑得像是那个十三四岁时,在南淮的夜路上与他携手奔走的少年。

那一刻姬野突然很想去拥抱他。那将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拥抱,尔后各自离去,隔着天拓海峡再不相聚。

他真的伸出了手。

但吕归尘站起身。

他说,姬野,酒尽了,回忆也该醒了。是你说的,我们都不该再问彼此的心。

 

“西门你知道吗,我很想再回南淮去听听文庙的钟。可那座城已经被我锁死了啊,我只有将它砸成碎片,才能走进城中。”

但谁又忍心毁掉那样一座城?

 

“所以你再也没有去过南淮。”西门轻轻叹气。

“是。所以我求你一件事。”姬野睁开眼,看着西门,神色郑重。

“这东陆之上已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了。”

但姬野摇头,从内袍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到西门手中。“待我死后,希望你能帮我把它埋在南淮紫梁河边,能听到钟声的地方。”

西门低头,静默半晌,然后点点头,取出一块帕子,小心地把它包好,贴身收起。

 

那是一枚锈蚀破败的铁片。

 

——我以这片铁,还有我们二十年来的一切与你定盟。

 

二十年的一切,十二把长刀,一生之盟,换得最后的永世不相见。

 

后来燮羽烈王离奇暴毙。

他停止呼吸的时候钦天监西门也静已经走在了前往南淮的路上。

从此之后的许多个夜晚,那片铁沉睡在紫梁河畔,听着那悠悠钟鸣。

 

直到有一天,清秀的蛮族青年踏入了南淮城,在深夜里坐在青石板路上,拔出他的长刀放在膝上,屏住呼吸去倾听来自文庙的夜风。

“大君,您可听见了吗?原来这钟声真的这么美啊……”商博良含着笑,缓缓将目光从影月的刀身移向紫梁河畔。

隐约间恍惚有两个少年的身影从对岸走过,带着清脆的笑音:

 

“走,阿苏勒,我们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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