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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活动第二棒!温暖人心,释放真我)
答应我,点开这首BGM:
梅长苏凑近了打量蔺晨的脸。
当蔺晨还是个弱冠少年的时候,他就认识他了。年轻时这人瘦得有那么点不近人情的感觉,大约是轮廓太硬朗而眼神又太桀骜,笑起来都带着倨傲的刺,但接触之后渐渐生出亲近来,方觉出这张脸的可爱。
后来蔺晨,像极了他如今已云游四海不知踪迹的爹,临近而立之年迅速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少年时棱角无迹可寻,就连眉眼都舒展了许多。
倒是性子一直没有变,刀子嘴豆腐心,口无遮拦百无禁忌,行事作风浪荡不羁,可做起事来桩桩件件又都十分合人心意,让他挑不出半点瑕疵。
梅长苏笑了,伸手去碰他眼角的细纹。也不是年轻人了,生老病死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幸就连这眼尾的皱纹也讨人喜欢,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溺死在这收束的纹路里。
而这时蔺晨刚好笑了。
这么多年,还是看不厌。
蔺晨原本正在临张旭的《肚痛帖》,蘸饱一笔写到墨竭,收笔时重头看看,自得意满地点了头,把笔随手一丢。
梅长苏低头瞧瞧,写得的确不错。他习草书这些年,虽不敢说开山立派,但这浑然天成豪放不羁的狂气和洒脱,是烙进骨子里了。
蔺晨伸展两臂抻了个懒腰,踱步走到窗边。
他所居这间屋子依山而建,窗外是一株从岩壁上生长出来的老松,零星挂着几只松果。不远处便是山崖,平整出一块露台,用来练剑的。
话虽如此,他练剑的时候简直少得可怜。这人是仗着自己天资聪颖根骨极好,习武就总是不那么上心,内功心法练到第七层便再无精进,流风回雪剑也被蔺老阁主说成是套花架子,勉强说来只有轻功算是上乘。但不可否认他舞剑的确好看,气度从容姿态风流,梅长苏每每观之都赞叹不已。
可惜此时蔺晨显然没有舞剑的打算。
他推开窗子,亮开嗓子喊了一声:“飞流!”
屋上一阵风声,随后蓝衣少年便出现在那株老松的枝桠上,冷着脸,剑眉星目,天生一副好皮囊,只是不爱笑。
蔺晨一见他又笑了:“飞流,进来,我教你写字。”
少年摇头如拨鼓。
“那就画画儿?”
飞流还是不肯。
蔺晨抽出腰间扇子遥遥一指:“嘿,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不听我的话?之前答应过什么,都忘记了?给我进来!”
飞流“啊”了一声,脸色一变,身形一晃便从窗子里跳进来,乖乖地跟着蔺晨走到桌边。
梅长苏没凑过去,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着蔺晨一笔一划手把手地教他画画,一边教还一边说:“你这个梅花怎么是六瓣的?这枝条画得太直了,要旁逸斜出……哎,墨蘸得太满了……哎呦那是我的孤本,你别乱动!”
和往常一样热闹。
梅长苏瞧着挺开心。
飞流和蔺晨并肩而立,身高几乎追上他了,只是骨架子偏瘦,柱子一般挺拔,青青翠翠,生气勃勃。
好得很。
“飞流,吉婶打算给你说个媳妇呢。”
听得这一句,飞流吓得丢下画笔直往后退:“不要!”
可偏又不敢走,只能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蔺晨,好像怕他现在就把自己绑去洞房似的。
不过他也不懂成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长苏在心里笑。
蔺晨继续逗他:“娶个媳妇儿好啊!蔺晨哥哥替你把关,一定选个美人,比你宫羽姐姐还美,如何?”
“不要!”飞流都快哭了。
蔺晨大步走过去,捏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了一番,笑道:“小子长得挺俊,就是没良心。你是不是打算在我这儿住一辈子?”
心智不全的少年不懂得服软和乞求,被他逗得急了,就只会咬着牙根怒目而视。
“住一辈子可以啊。那你好好告诉我,以后听不听话?”
飞流点点头。
“乖!”
蔺晨满意地松了手。
梅长苏在一旁苦笑摇头——你蔺少阁主也就这点本事了,只会欺负小孩子。
蔺晨一撩头发,笑得云淡风轻。
当年蔺晨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长苏,你这琅琊公子榜榜首,得是多少闺阁淑女的梦中情郎啊,要不要我替你说门亲事?
说着自己都笑起来,眼里的亮晶晶的,闪着狡黠和戏谑,还藏了几分深情在最里面。
梅长苏都看得出。
她们梦见的是谁,我不认识,可我知道我梦里的人。
哟,说来听听?
他自命风流,自诩六艺皆精,最喜欢附庸风雅,又最没定性,在哪里都呆不久,成日游手好闲,胸无大志,最大的愿望便是浪迹江湖寄情山水。
就没两句好的?
这还不够好?
不够。
蔺晨望着他,缓缓歪过头,缓缓地笑,笑纹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尾和额头。梅长苏一直记着,那是个大雪初霁的午后,他们站在廊下,雪照云光映着蔺晨的脸。一只喜鹊落在梅树上——花还没有开,只有花骨朵隐隐透着红,枝条被雪染了半白,喜鹊一来,雪片便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于是梅长苏说,我愿意陪他一起浪迹江湖寄情山水,这样够不够。
其实日子过得与当年并无分别。
蔺晨仍是没个正经,飞流还是长不大,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时间不停不歇地流驶,梅长苏睁着眼就能看见。
所以他连闭一闭眼都舍不得。
一晃就这么些年。
邻近傍晚时,蔺晨带着飞流下山。
这两人的轻功全力施为,就像穿林而过的鹿,或是低空俯冲的鹰,从琅琊阁山门到山下的镇子,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晚霞还在天边挂着,红得醉人。
镇子上很热闹,敲锣打鼓在祭土地,街边上许多卖时令瓜果和酥饼丰糕的。蔺晨带着飞流往河边走,飞流一路左顾右盼,看着什么都好奇,闻见香气更是走不动了,蔺晨便掏了钱。
“酥饼好吃么?”
“嗯!”
飞流自然是什么都好吃的。
“手上不好拿吧?河灯给我。”
“不、不要。”
飞流左手拿着酥饼,右手飞快地把河灯往自己身后藏。
蔺晨再一伸手:“前面人多,若是把河灯挤坏了,你苏哥哥可就不开心了。”
听见“苏哥哥”三个字,飞流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上的酥饼没拿稳掉在地上,随后双手抱着那盏河灯,又惊又喜地看着蔺晨。
“苏哥哥?”
蔺晨展颜笑道:“自然是给他的。飞流亲手画的梅花,他肯定喜欢得紧。”他指着灯上那几枝歪歪斜斜的红梅。
“嗯!”飞流眼里一亮,竟也笑了,用力点着头。
梅长苏在旁边看着,跟着他们穿过人群往前走。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蔺晨又问。
飞流想了想:“七月……十五。”
“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开,众鬼出。”蔺晨在河边站住,指着水里一片各色的河灯,“漂亮么?”
飞流眼睛里映着一道蜿蜒的光:“漂亮!”
“那你把这盏灯也放下去吧。你苏哥哥看到了,就能跟着它找到路,再也不怕黑了。”蔺晨摸摸少年的头顶,又从怀里取出火绒来,将这绘了梅花的河灯点起来,“你去放,他一定看得到。”
飞流似乎听懂了,望着蔺晨愣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看着灯上被烛光映照的梅枝,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往台阶那边走去。
梅长苏走到蔺晨身边,虚握住他的手。没有真实的触感,只是有些暖意。他又去看蔺晨的脸,似乎还是笑着的。
没有遗憾了。
梅长苏放开手。
“蔺晨,奈何桥上,我就不等你啦。”
他往前走出一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长苏……”
他猛然回头。
蔺晨的视线落在河边的飞流身上,落在他手中的河灯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半眯起来,眼底仿佛能映出梅长苏的身影。
然而他只看到一条流动着烛光的河。
“我把飞流照顾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梅长苏久久望着他。这最后一步,竟迟迟迈不出去;这最后一眼,也不忍眨上一眨。
“谢谢你。”
他说。
过去蔺晨总是不许他言谢,如今这一句,是他欠他的。
梅长苏转回身向河中走,踩在水上,一步一步,走到属于自己的那盏梅花灯前,将它托在手中,随着水流缓缓漂去。
该走了。
良辰美景,佳节故人,河清海晏,平安喜乐。
从今往后,也会很好。
会更好。
END
*中元节:七月十五,七月半。传说这一天地府会将全部鬼魂放出,是为鬼节。上元节张灯于陆,中元节张灯于水;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鬼魂托着水中的河灯,便得托生。
*宗主新死,还在排队等投胎,赶上中元节,回来看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