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在绿墙山

【十二国记/尚隆x利广】陌生人（7-8）

*仔细想想，还是有年下攻的感觉……虽然是五百岁和六百岁的老头子了。

*本文副CP是更六。

7、黄海

次日的早晨，利广真的在玄英宫的御榻上醒来。尚隆对所有人声称自己与卓郎君殿下痛饮达旦，喝得尽了兴也就分不清是谁的屋子，就这么凑合了一宿。如此荒唐的解释竟然被完全接受下来，利广喝着女官们递上来的醒酒茶，不知该作何感想。

昨晚的事，记忆有些模糊。酒是真的喝了许多，但毕竟是仙人，远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大概还是因为纵欲过度，快感太久太强难免生出奇异的迷茫感来，身体和意识被生生劈开，醒来时甚至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

尚隆比他醒得略早些，手指缠绕着利广的发梢把玩。这样近的距离看去对方比自己还要年轻，棱角分明的脸未经风霜一般良善，初见时他也的确有过这样的错觉，幸而很快就发觉到此人恶劣的脾性，实在是与良善沾不上边。

——幸好，不是敌人。

也曾这样欣慰地感叹过啊。

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利广微蹙着眉睁开眼。宿醉和纵欲后的头痛即使是仙人也不可豁免，他抚着额角坐起来，片刻后才发现尚隆的存在。

“哦……早安。”他转过头微微一笑。

“早安。如果我们就这样被看到你也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叫女官们过来了。”

利广愣了一下，笑容带了些苦涩的味道。

一天就这样开始。

 

尚隆是如何说服臣下的，利广全不知情。或许以尚隆的习性，一声招呼都不打便溜出玄英宫也是常事了。但利广还是好好地与来雁的大司空交代清楚，大司空对放荡的太子也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反复嘱咐他去黄海要多多小心。

“那是当然的，”利广把从范国借来的虫褪衫也一并交给大司空保管，“即使是这样不争气的太子，对奏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人——这是我离开奏是昭彰说的话呢，我会记得惜命。”

“不过……延王陛下……”

“如果奏和雁交好的话，主上也会高兴吧。”

“是、是的……”虽说如今两国的关系也很融洽。

“只是与延王一同去黄海狩猎，有使令和骑兽在，很快就会回来的。在此期间，向雁学习造船的事可就拜托您了。”

 

一切准备停当，两人从玄英宫出发时已经是午后。从云海走的话，并不需要花太久的时间，路途也安全许多。利广骑着驺虞，尚隆则是使令，走出一段路程后尚隆忽然觉察到什么，叫利广一起停下来。

“主上……”使令发出犹豫的声音。

“躲起来也没用了，你干脆叫他出来吧。”

“……是。”

使令与麒麟即使不在一处，相互之间也有所联系，这件事利广当然知道，所以当他看见延麒骑着俐角慢吞吞地从后面赶上来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意外。

“宰辅不留下处理政事没关系吗？”说话的是尚隆，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反正王也不在国都，我们麒麟可是不能离开王的生物啊。”六太横着金色的眉毛，似乎对尚隆丢下自己不辞而别有些生气，“再说雁的官员都很优秀，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吧。”

“延台辅，”利广笑道，“虽然由我来说可能有些失礼……但黄海是妖魔横行的地方，台辅同去的话，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就不妙了。”

“卓郎君这是什么话，在遇到这个家伙之前我也在蓬山生活过，妖魔什么的多少我都见过。而且正因为是危险的地方，放着这家伙不管的话，只怕会发生更糟糕的事呢。”

“说的也对。”利广有些为难的样子看向尚隆，“那么就由延王陛下决定吧。”

六太绝对不是在自己不在期间能够老实呆在玄英宫里的人——那样认真的家伙叫做景麒，这一点尚隆清楚得很。带着麒麟去黄海的话，利弊都很明显，而且……

“如果发生意外的话，让使令优先保护你离开吧。”他最后说，“虽说有些对不住利广……但我毕竟是雁的王呢。”

“这是当然的，而且我也有好好带着敝国台辅交给我的使令。”

六太哼了一声，“我才不需要保护啦，到时候被妖魔袭击的话可不要哭着来求我救你哦。”话是对尚隆说的。

“就这么说定了，出发吧。”尚隆催促使令重新起程，六太和俐角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路途这么无聊，不如利广来讲讲黄海的事吧？”

“黄海吗，我那时可是与有经验的黄朱同行，拜这份经验和某人的强运所赐顺利走完了升山的路啊。”

说着便讲起了那时的经历。时隔一百多年记忆还很清晰，这大概也是仙人的特权吧。而那也的确是一段难忘的旅途，见证珠晶那样一位不寻常的王的登基，也并不是普通的运气。从这层意味来说，无论是珠晶、顽丘或是他自己，都交到了意外的好运。

“丢下受伤的人和年幼的小姐独自逃走去搬救兵，这还真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呢。”听到最后的尚隆揶揄般地说，“感觉我和六太也会随时被你舍弃的样子。”

“呵，真是胡搅蛮缠。”利广摇着头，事实上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自己果断骑上驺虞离开，或许三个人都会陷入险境吧。而自己也及时找到了前来迎接新王的供麒，最后总算是皆大欢喜。

“这样说来，供王和那个朱氏是怎么逃脱的呢？”

“似乎是有什么不寻常的机遇吧，毕竟那可是珠晶呢。但两人都是一副不可说的样子，具体的事情我也无从知晓，不过那之后顽丘的驳就有了名字，叫做……”利广想了想，“啊，是更夜。”

行在身旁的两人突然一愣，对这个名字有些异样的反应。

“更夜？你是说更夜吗？”六太操纵着俐角跃到利广身边，难得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利广点了点头。

尚隆看了六太一眼，“说不定——还活着哦，当初不是说去了金刚山吗？大概至今还在那里吧，的确是适合他的地方。”

六太抿着嘴不说话。

——是认识的人吗？利广在心里想。

“这样一来，去黄海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呢。”尚隆虽然很想去拍一拍六太的肩膀，可惜乘着骑兽飞在空中很难做到。

“那家伙……大概早就忘记我们了吧。”

“是吗？可我并不这样想。见面的话，六太你想和他说些什么呢？”

“啊……如果真的见到的话……”六太摸着俐角的脖子，“当然是得意洋洋地说，选择尚隆作为雁的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呐！”

 

 

8、更夜

从云海进入黄海自然要比从四令门进入方便许多。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无论是尚隆、六太还是利广都一向不是守规矩的人，这种事玉叶玄君大概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有使令在，这一路似乎并不会很危险。而他们也没有黄朱那样的经验，该往哪里去找骑兽是完全不知道的，思来想去利广就把驺虞的缰绳松开了。

“妖兽有寻找同类的本能吗？”尚隆与六太同乘着俐角，而把另一只使令让给了利广。

“谁知道，尝试一下总没有坏处。”

驺虞的脚程很快，两人一麒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密林里光线并不太好，视线也多被遮挡，就这样走了一整天，连个像样的妖兽都没遇到，只有一些弱小的妖魔，很是意兴阑珊。

“快天黑了，找个地方休息吧。”利广这样提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催促着使令追上驺虞，选了一株大树作为落脚之处，也没有生火，就这样安顿下来。

“拥有仙籍还真是方便啊，吃得很少也不会饿呢。”尚隆从随身带来的很少量的行李里拿出一点干粮分给利广，六太则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颗鲜亮的桃子。

“那是因为你在玄英宫山珍海味吃得太多的缘故吧。”六太靠在粗壮的树根上吃桃子，“不过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真的会有用吗？该不会你们根本没有认真打算捕捉骑兽吧。”

“唔……”尚隆微微皱起眉。

而利广却很坦然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没有熟悉黄海的人带路，怎么可能轻易地捉到骑兽？我想延王陛下会提议来黄海，只是为了逃避政务吧。”

“喂喂，你这样说真的好吗？”尚隆在一旁抗议道，“一直想来黄海的人难道不是你？再说，以后就叫我名字不行吗？”

利广露出一点故作为难的样子，“那样也不是不行。”

六太叹了口气，“真是的，还以为奏的人会更可靠一些。”

“那还真是抱歉啊，整个清汉宫就只有我是这么糟糕的人呐。”

“但是——意外地对我胃口。所以你们的事情，我就当作不知情好了，不会告诉朱衡他们的。”

“六太！”尚隆当然明白他所指的事情，立刻出声喝止了他。但六太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把吃剩的桃核用力丢到远处。

利广抿着嘴角笑。

“你，就不能稍微有点身为六百年大国太子的威严和矜持吗？”尚隆用脚尖碰了碰利广的小腿。被自家麒麟当面捅破这种事，就算是他也会尴尬，可为什么利广还能笑得这么随意啊，真是看着就叫人生气。

“大概是活得太久，脸皮也随着年龄增长了吧，毕竟是老人家了。”而且就连昭彰也知道了……果然，只要带着使令就瞒不过麒麟，可又不能不带使令，就算入了仙籍也还是可能会被杀死的。

“有什么关系嘛，是利广的话我没有意见啊。”六太盘腿在树根上坐下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来！”尚隆抱怨道。明明是第一次约会……嗯，大概算是吧，却被这家伙给搅合了。

“因为你不在玄英宫的话，所有的工作都会落到我身上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主仆二人在拌嘴的时候，利广已经吃完了干粮，放着两人不管在周围转了一圈。看起来是很安全的地方，当年从顽丘那里学来的知识多少有些用处，而且也有使令守卫着。

等他回到树下，他们也差不多吵完了，利广选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下。

“累死啦，”六太往树根下面一钻，他个子小刚好能躺进去，“啧啧，好好的玄英宫不住，偏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我可有点后悔跟过来了。”

“那就赶紧回去啊！”

“明天再说吧。”

六太很快没了声音，利广也准备休息了。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身后挨着他躺下，毫不见外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腰间。

“害怕吗？在这里露宿。”

“我对黄海大概比你熟悉吧。”利广能感觉到贴着后颈传来的微热气息，“有使令在的话，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那么，捉不到骑兽也没关系吗？”

“这个嘛……”

“既没能顺利捉到骑兽，也不是预想中的两人世界，很无趣吧？”

“你是在撒娇吗？”利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行吗？”

“倒不如说……像平常那样相处就很好。其实一起旅行什么的，以前也有过吧。”

“是这样没错……”尚隆的手从他身上滑了下去，人似乎也跟着翻了个身，“夜里的警戒交给使令就好，睡吧，晚安。”

“啊，晚安。”

 

——六太。

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唤道。

——六太。

困倦的麒麟睁开眼，神智尚不清明，那声音自漆黑一片的密林深处传来，带着一丝熟稔的味道。

——六太……更夜。

这名字让麒麟的睡意一扫而空，他从树根的遮蔽下缓慢地爬了出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更夜……在这里。

似乎在远处隐约看得到一个人影，长着一张模糊不清的人类脸孔。而声音的确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六太很确信。

——没有忘记约定啊。

他心里一颤，那的确是更夜不会有错，明明约定好会建立一个连妖魔也能生存的国家，在几十年后雁也颁布了相应的法令，可自从那一次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能见面。

——一直在等，一直……

尚隆和利广似乎就在某处睡得正熟，远处的俐角觉察了什么，六太严厉地对它下了“不许动”的指令，自己则一步步向那人走去。

期待着在黄海重逢，竟然真的实现了吗？已经过去五百年，还是像过去一样没有变吗？

——六太。

更夜，我在这里啊。

向着未知的黑暗，六太毫不犹豫地迈出了脚步。

 

“主上……主上！”低沉的声音说。

尚隆正做着在玄英宫被百官盯着批阅奏章的噩梦，旁边有个热烘烘的东西拱了拱他的腰。

“利广……嗯，别闹。”

“风汉——尚隆！醒一醒！”这次是另一个声音，同时有人拍打着他的脸，“延台辅出事了！”

听见这一句，他才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差点和利广撞在一起。

“什么？！”尚隆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刚才拱他的是俐角，而利广在旁边看上去也很焦急。

“主上！台辅受了伤，被妖魔抓走了！”俐角叼着一块残破的布片，那的确是六太的衣服，上面还沾着麒麟的血。

他沉下脸来。

“主上——”

“走！”尚隆一把拉过利广，两人都骑在俐角身上，“你能知道六太的位置吧？追上去，快！”

俐角迅速跃起。麒麟的气无论何时都能感受得到，何况六太受了伤，那血的味道还很浓郁，距离也并不算远。

“台辅遇到这种事，你要负起保护不力的责任来。”尚隆伏在使令背上，咬着牙说。

“是，主上。”

“不过怎么会这样，六太难道都没有一点警惕性吗？”

“台辅似乎认得对方……”俐角犹豫着，“当时我发现了异状，但台辅制止了我的行动，并且主动向妖魔走过去，紧接着就遭到了袭击。因为流了血，台辅没有办法动弹，所幸妖魔咬伤他之后就把他带走了，或许是想要抓回巢穴……”

尚隆神色凝重，利广从背后握住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

“六太他……认得？”非常不好的预感。

“主上，难道是……”

旧识。妖魔。绑架。

尚隆的心里发冷。

“更夜……”

TBC

（真君终于要出场啦啦啦啦啦啦）